何爺爺卻十分固執:“該謝的,你和似飛的事情似飛來信中都寫了,說最開始他雕刻木雕,就是你出了高價買下的。這才有了他能在縣城安身立命的銀錢。似飛能考中狀元,你功不可沒。”
何似飛聽著爺爺的話,目光不著痕跡的在老師麵上劃過,心中有了決斷。
——爺爺這番話肯定是他自己想的,但話語潤色,必然少不了老師的幫忙。
想到這裡,何似飛忍俊不禁之餘,心裡頭又被酸澀填得滿滿當當。
他爺奶是因為疼愛他,便愛屋及烏的疼愛喬影、重視喬影,才有了這份早早打好腹稿,很可能還背誦了好些遍的話語。
何爺爺繼續說:“你和似飛相識於微末,他微末,你金尊玉貴。你能幫襯、扶持他,當時我和老伴兒知道這個消息,真相當麵感謝你。如今你們兩情相悅結為連理,日後如果似飛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他都沒膽子去給我上墳!”
謝九娘聽得震撼,甚至來不及遮掩麵上的震驚。
她行走江湖一輩子,見過的人實在不可謂不多,但她總覺得村裡的莊稼漢無非就是幾個典型的人格——有憨厚樸實踏實肯乾這類的,有小肚雞腸總是盯著鄰裡家好事羨慕的,有好吃懶做靠媳婦兒孩子的……
謝九娘原本以為何家二老就是第一個類型,踏實、節約,即便孫子高中狀元,兩位老人也沒有表現出半分盛氣淩人,十分的踏實。
但如今聽他說這麼一番話,二老的人格魅力當下就在謝九娘心裡拔高了。
倒不是說這句話的意為讓何似飛要對喬影好,一輩子不能辜負他,而是何家二老看得太透徹、太明白,喝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有這樣的爺奶,這樣的師父,才能有如今精才絕豔的狀元郎啊!
何爺爺見自家孫子麵色鄭重,隻是看著他的眼神中帶了幾分擔憂,估計是沒料到他說‘上墳’二字。可村裡比較富庶的家裡,老人大都是五六十歲就沒了。那些窮點的,偶爾得個傷風感冒,沒錢醫治,三十來歲就早早撒手人寰。
他今年都六十出頭了,早已接受了現實。
如今唯一的孫子要功名有功名,要官職有官職,要媳婦兒有媳婦兒,就是讓他這個老頭子現在去把自個兒埋了他都樂意。
但這話何一年到底沒說出來,他一心對孫兒好,孫子對他們的心思也不見得少,聽個‘上墳’就鄭重起來了,要是他再說多,估計會惹得孫子更加擔心。
何一年繼續對喬影說:“你選擇嫁給似飛,我十分高興。你和似飛在一起,可能前期會吃點苦,但這孩子——餘老爺都說他前途不可限量,日後一定能享福的!”
喬影連忙道:“爺爺,我能嫁給相公,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談何吃苦?”
何一年以為他在說客套話,但心裡也十分寬慰,畢竟聽著孫媳婦兒一心對自家孫兒好,做長輩的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喬影道:“我家中關係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但有一點我很明白,人的幸福與否,不是看家中銀錢多少、權力幾何。而是看能不能有歸屬感,能不能讓人一看到對方就忍不住開心,想要為他奉獻自己的一切。”
他說得也不是純官話,而是夾雜了點木滄縣方言。
昨晚喬影吃多了睡不著,纏著何似飛問問題,何似飛不厭其煩地詳細給他講解,就連木滄縣方言都說順了。
——方言這個喬影其實已經跟何似飛學了七/八日,有昨日一整晚的鞏固,喬影自然說的更順暢了些。
他向來聰明,加上此前又有二嫂嫂叮囑過的讓他學些方言,日後跟長輩好交流,喬影自然不遺餘力地努力學,如今總算派上用場了。
何一年聽喬影這番話,自個兒也是大為感動,和老伴兒一起,一個扶著何似飛,一個扶著喬影,將他倆扶起。
“能得妻如此,是咱們家似飛之幸啊!”
偏房外麵的餘枕苗聽著裡麵談話聲少了,趕緊招呼已經做好飯菜備在門口的雪點等人送菜進去。
她們剛一進去,就聽到何一年爺爺高興的聲音:“早在十日前,朝廷就已經送來了你成為狀元的好消息,當時爺就去給老祖宗燒香磕頭了,咱們家出了個文曲星老爺……一會兒帶著你和夫郎一道再去燒香磕頭!”
她們沒聽到前麵那些話,但光是因為這句話都高興的跳了起來——自家少爺一路上戰戰兢兢,擔心夫家長輩不喜歡自己,連帶著仨丫鬟也提心吊膽的,現在一來長輩就說要帶少爺去祭祖,那不就是認可了少爺的意思嘛!
何家人可真是好,比尚書府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