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2)

“呀, 森先生。”

太宰治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一邊打著招呼,一邊走進了包間, 還不忘隨手帶上了門。

“偶然路過看到森先生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稍微有點好奇就過來了。”

太宰治自然地在森鷗外那一邊的長沙發上邊緣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落座的位置與這張沙發上的另外兩個人隔了好幾個身位, 恰巧是作家和他的女兒的斜對麵。

完成坐下的動作的時候, 太宰治嘴上也沒停止說話:

“這位就是森先生你的異世界同位體嗎?”

“看起來意外的是個和森先生你完全不一樣的正經人呢。”

太宰治說這話的語調裡有做作的驚訝, 頓了頓, 他打量了一下斜對麵的森茉莉, 又繼續開口:

“……不, 還是有相似的地方的,就蘿莉控變態這一點來看的話,還是有的。”

“難不成不管哪個世界的森先生都會有這種奇怪癖好嗎?”

森鷗外聞言露出了一個苦笑,唉聲歎氣地回應:

“也不必說得這麼過分吧,太宰君。”

“那邊那位可愛的小女士是我的同位體的親生女兒森茉莉小姐,你可不要過於失禮了,太宰君。”

太宰治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然後朝對麵露出了十分逼真的, 為難又歉意的表情。

作家沒有搭理他這輕浮的作態, 但似乎也並沒有要計較什麼的意思。

太宰治見好就收, 似乎看出了對麵的作家是個比較嚴肅的人, 於是他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整個人突然變得乖巧了許多, 透露出來一種符合他年齡的稚氣感。

他向對麵的作家露出一個有些好奇的笑容, 開口說道:

“既然這位可愛的小小姐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 作家先生,你們來到異世界還可以攜帶親屬的嗎?”

“這可真是人性化呢。”

“還是說,這位可愛的小小姐, 其實也是一名了不起的作家呢?”

作家姿態優雅地抿了口紅茶。

“我的小茉莉自然是極優秀的人。”

“能夠以作家之身成為英靈……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不變,但不知為何,見到他的這個笑容後,隔著好幾個身位,和太宰治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的森鷗外內心中突然地就湧出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所以不是因為親屬關係嗎……順帶一提,這個問題是我的個人趣味——”

“那麼,茉莉小姐為什麼會是這副幼女的姿態呢?”

“難不成其中是有什麼特彆的,我們還不了解的神奇設定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一本正經地詢問著,但看太宰治那亮閃閃的眼睛,便知道他問這個問題時絕對沒抱著什麼好心思。

從太宰治露麵開始就一直在被他針對的森鷗外已經快被太宰治搞得沒脾氣了。

雖然——

這個問題其實他也挺想知道的。

森鷗外的眼中劃過一抹深思,麵上卻仍是一副無奈又好脾氣的作態。

“說起來——”

作家就算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脊背也是挺直的。

被問到這個問題,他似乎想起來了什麼似的,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們這邊的太宰君,之前在某個聚會上,酒醉後的他似乎拜托過我一件事。”

“‘我實在是不想繼續不停地、不停地解說各種設定了,說起來為什麼每次解說設定的都是我啊?!’”

“‘無論是誰都好,下個世界的時候請幫忙解說一下設定吧!’”

“‘這是我一生的請求,拜托了,這位全身色塊都好模糊以致於我完全看不清是誰的老師!’”

“當時酒醉後的太宰君他抓著我的手那麼說了。”

“我當時由於有些驚訝沒有在第一時間拒絕他——這樣的話,姑且算是我默認了吧,那麼,答應了彆人的事情,就需要去完成。”

“所以,既然在這裡被這個世界的太宰君你問到了這樣的問題,趁這個還算有些空閒的時機,我就稍微多解釋一些事情吧。”

坐在作家斜對方的太宰治:……

那個家夥當時明顯是已經醉到神誌不清了吧?

你到底為什麼要對答應醉鬼的事情都這麼認真啊?!

不行了,一但想到這種認真的人其實是異世界的森先生,就感到某種違和感簡直要撲麵而來了——

以及。

太宰治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明明不是在說我,畢竟異世界的那個家夥和這個世界我絕對、完全是兩個人——

但,為什麼我現在卻仍然有種被人公開處刑了一般的羞恥感啊?!

明明是那個家夥做的蠢事,和我完全沒關係啊……

心裡轉著這樣雜七雜八的念頭,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複雜。

但很快太宰治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立馬擺出了一副認真傾聽的姿態出來。

一旁的森鷗外一如既往地沒有開口,隻是傾聽著,就連稍微有些鬨騰的愛麗絲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作家就在這時開口了。

“*英靈,即是其生前豐功偉績在死後留為了傳說,為後人得知,因此成為其信仰對象的著名人物所變成的存在。”

“通常,英靈作為保護人類的力量,在人類陷入危機之後,被世界所召喚。”

“我們就是這樣的存在。”

作家思考了一下,還是沒再繼續解釋更多下去,轉而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至於茉莉,甚至我們這些人為何在這個世界上會是這樣與你們中的一些人較為相似的姿態——”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就算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而來,即使是這樣,我們對這個世界來說,也隻不過些是外來者罷了。”

“‘世界之外的存在,不管是善還是惡,對世界之內的存在來說都是有害的’。”

“或者說,世界之外的任何東西或生命體,對世界之內都是有害的,其不存在‘善惡’這個概念,其皆為‘世界’之敵——”

作家對麵的森鷗外和太宰治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幽深起來。

作家仿佛沒看到似的,繼續說了起來,隻是止住這個話題,不再深入了。

“無關的話說得有些多了。”

“總之,我們這些世界外的人就算是為了拯救而來,也是不能直接‘進入’這個世界內的,起碼本體不能進入。”

“因此,這個世界的意誌鑽了個空子。”

“將你們,我們在這個異世界的同位體,作為‘載體’和‘錨點’,重新製作了我們的‘身體’,然後再分批次地投放入這個世界中。”

“這樣我們對這個世界來說,就不算是外來者了。”

“與你們樣貌相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具體的、其中涉及的各項原理實在有些複雜,我很難在這裡將其完全解釋清楚,而且這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暫且就說到這裡吧。”

作家捧起麵前的紅茶,啜飲幾口,不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

突然被告知了這樣衝擊性的事實的森鷗外才終於緩過神來。

緩過神來的森鷗外思考了一會,緩緩開口:

“那麼,除了你們之外,我們這個世界中,有能夠對抗‘侵蝕者’的存在嗎?”

作家喝茶的動作停了下來,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對麵自己的異世界同位體。

“雖然這麼說可能顯得有些自戀……”

“不過,你還真是個優秀的人啊。”

“人類,要是將一切拯救的希望都交予他人了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沒救了呢。”

作家話音剛落,已經吃完了甜點的森茉莉便拉了拉父親的袖子,在作家將目光看向她時,她做出了要抱抱的姿態,然後鑽進了父親的懷抱之中。

作家寵溺地縱容了她的一切要求,將她抱在了自己的膝上。

森茉莉並沒有打擾作家的意思,所以在說正事的這段時間內,她從之前到現在都沒有開口,隻是她不太能夠忍耐父親忽視自己太久,於是現在才想要得到父親的擁抱。

坐在對麵的森鷗外和太宰治目光有些驚異地看著這一幕,尤其是太宰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陷入了某種思考之中,不過兩人都沒對此多說什麼。

現在畢竟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

“本來是沒有的。”

“這個世界不存在能夠去往那‘人類的靈的世界’的生命體,而且就算是到了那裡,也沒什麼作用,畢竟沒有辦法去對‘侵蝕者’造成傷害——”

森鷗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但是,由於你們與我們之間的奇妙的聯係,如果有我們帶領的話,‘人類的靈的世界’,你們也是能去的。”

“同理,‘你們’——僅限於在這個世界上現身的‘我們’相對應的‘你們’,也能對侵蝕者造成傷害。”

“另外,要對‘侵蝕者’造成傷害的話,還有一個前提——必須有在寫作,不然不曾進行過創作,光是與‘我們’相對應是沒用的。”

作家話鋒一轉。

聽到這裡,森鷗外的臉色終於好轉了起來。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可憐兮兮了起來,轉過頭,他用一種十分哀怨,簡直讓聽到的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的語調喚道:

“太宰君,那個,你的,寫得如何了?”

被森鷗外呼喚的太宰治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嫌棄地長長“噫”了一聲,才回答道:

“森先生不要用那種惡心的腔調說話啦!”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什麼的,在寫了,有在寫了。”

“您才說過這件事幾天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寫出來。”

太宰治歎了一口氣。

“您倒是體諒一下我,我十四歲就跟著您乾了。”

“黑手黨的工作我倒是已經有些熟練了,寫這種我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就算您說著‘這個世界就拜托你了哦太宰君’,我也是沒辦法一下子就把它們給寫出來的啊?”

太宰治眼珠轉了轉。

“說起來,比起催我,森先生你不如去催下中也。”

“*詩歌那麼少一點字,可比好寫太多了。”

“啊啊,還有,森先生你自己在異世界不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文豪’(作家森先生:謬讚了)嗎?”

“你也可以去寫嘛,這可都是為了拯救橫濱——”

聽到太宰治這麼說,森鷗外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苦笑,這次是真的了。

“就算太宰君你這麼說,我之前也沒有接觸過一點寫作這種事啊!”

“比起勉強我這麼一個中年大叔,還是你們年輕人比較有精神一些吧?”

無視太宰治嘟嘟囔囔著的一些“森先生你太狡猾了”之類的抱怨話語,森鷗外繼續說道:

“更何況,你什麼時候見過組織的BOSS親自上前線對付敵人了,太宰君?”

“如果一個組織淪落到首領都需要親自去前線戰鬥的地步了,那這個組織離滅亡也不遠了吧。”

太宰治:……

聽到森鷗外這樣的話語,太宰治轉過頭定定地直視著他,然後露出了一個格外幸災樂禍、喜聞樂見一般的笑容:

“森先生,我要把你剛剛的話告訴中也。”

森鷗外:……啊這。

森鷗外難得有些心虛,他真沒有故意cue自家準乾部的意思。

不過,現在要是順著太宰君的話繼續說下去的話,絕對會變得沒完沒了的,於是森鷗外乾脆轉移了話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並不打算推脫,回去後我也會嘗試下……寫作的。”

森鷗外有些艱難地這麼說道。

“至於中也、阪口君、織田君他們我也會好好督促的,不會隻讓太宰君你一個人努力的。”

頓了頓,森鷗外歪了歪頭,想起了什麼似地開口說道:

“說起來,織田君是太宰君你的朋友吧?”

太宰治瞳孔縮了一下,手虛握了握,才聲音冷靜地回答:

“是哦。”

“怎麼了嗎,森先生?”

森鷗外失笑。

“太宰君,不必緊張,我沒有彆的意思。”

“隻是,作為你的友人的織田君的作品都已經快要完成了,太宰君,你要不要稍微努力一下試試看呢?”

森鷗外用鼓勵的語氣這麼說道。

太宰治沉默了。

……快完結了?

他這個天天焦急追更的人怎麼不知道織田作的已經快完成了?

織田作正在寫的那本,不是根本就連開頭都沒怎麼動嗎?

太宰治看著自信滿滿地說著這樣的話,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森鷗外,視線忍不住變得有些飄忽起來。

“嗯……哦,是呢。”

太宰治:冷漠.jpg

森鷗外挑了挑眉,雖然覺得太宰治的反應有點奇怪,但也沒有想太多。

隻是以為他還在鬨脾氣,便有些無奈地一笑而過,不打算計較。

……還是個小孩子啊,太宰君。

森鷗外暗暗這麼想道。

“所以,正事說完了嗎?”

在氣氛不知不覺變得輕鬆了起來的此時,一個清脆動聽,卻掩不住稚嫩的女聲響了起來。

包廂裡的其他人下意識將視線投向了那個發出聲音的人。

說話的是,之前一直都沒有開口的森茉莉。

森鷗外饒有興趣地露出了笑容,哄著她:

“暫時沒什麼要談的了呢?”

“茉莉小姐,怎麼了嗎?”

“是還想要蛋糕嗎,可以哦,如果是給這麼可愛的茉莉小姐的話,無論多少甜點我都可以給你哦——”

說著說著,森鷗外原本還算正經帥氣的表情就變得蕩漾了起來,語氣也輕飄飄的。

見此境況,森茉莉露出了一副很勉強的表情。

就像是看見了蟑螂,覺得很惡心,但這隻蟑螂是自家養的寵物,所以不能因為惡心就直接一腳踩死一般的極為勉強的表情——雖然並不能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養蟑螂做寵物。

總之就是這麼一副糾結的模樣。

“papa就算了,就算是異世界的papa,好歹也是茉莉的papa的同位體——”

“但是這個家夥,”森茉莉指了指斜對麵一臉無辜的太宰治,“這個家夥,可以把他趕出去嗎?”

“我不想看見他。”

太宰治睜大了他鳶色漂亮的眼睛,顯得無辜可愛極了。

“誒——?”

“我被討厭了,為什麼?”

嘴上這麼說著,太宰治的表情卻顯得十分輕鬆,眼中帶著幾分不太明顯的好奇。

森茉莉“哼”了一聲。

“要求死後葬在彆人的papa對麵的癡、漢還真好意思問理由啊?”

“理由的話,光憑這一點就足夠了吧。”

太宰治:?????

你再說一遍????!

誰死後要葬在誰對麵???!!

太宰治簡直想立馬去把自己那個異世界同位體給暗鯊了。

有這麼坑自己同位體的嗎?

拜那個自己的異世界同位體所賜,自己這段時間彆人的笑話沒看多少,儘是自己在被不停地公開處刑。

這段時間自己的黑曆史都快比自己活到現在,這輩子加起來的黑曆史都要多了!

彆人的異世界同位體:帥氣、酷炫,幫助同位體一起坑害其他人。

自己的異世界同位體:人形坑害同位體機器、同位體黑曆史製造機,隻會讓其他人來迫害自己的同位體。

這種異世界同位體誰愛要誰要,反正我是不要了。

太宰治:冷漠.jpg

我活得好悲傷,我在雨中拉肖邦(悲)

“噗。”

聽到這憋不住的笑聲,太宰治猛地轉頭,正好抓住森鷗外嘴邊還未來得及收回的高高上翹的弧度。

太宰治眼神死了。

“森先生,你知道她說的不是我吧?”

“我怎麼可能要求那麼惡心的事。”

“知道了我死後會被埋到森先生的對麵這種事後,我現在甚至都變得有些想要活下去了呢。”

森鷗外被抓住之後,乾脆不再掩飾了。

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開口說道:

“太宰君竟然都感動到想要活下去了嗎?”

“這可真是件好事呢。”

太宰治無語了。

知道森先生臉皮厚,但沒想到他居然真能這麼不要臉。

再次被肮臟的大人的臉皮厚度震驚到的太宰治不說話了。

他選擇在心裡記仇:)

太宰治站起身,升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頭都舒展地“哢啦哢啦”地響了起來。

“因為莫須有的奇怪理由就被可愛的小姐討厭了,這可真讓我傷心啊,傷心到想現在馬上就去自殺——”

“不行哦,太宰君,你接下來還有工作要做呢。”森鷗外笑眯眯地插話。

“切!”

自殺計劃還沒來得及實行就被黑心老板製止的太宰治憤憤地大聲“切”了一聲。

“被可愛的小姐拒絕了的我已經沒臉再呆在這裡了。”

仿佛是會什麼變臉絕技一般,太宰治原本嫌棄的表情變得悲傷了起來。

惹得原本還理直氣壯地不爽著的森茉莉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不安了起來,開始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所以,在離開之前,可愛的茉莉小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太宰治語調低沉。

“……你問吧。”

森茉莉有些不自在。

“我可以看看茉莉小姐你寫的嗎?”

太宰治的眼神暗沉,若不是他此時是低著頭的,沒人能看見他此時臉上的神情,那麼輕鬆地嚇哭幾個小孩絕不是問題。

“想要看,我的……?”

念著這幾個字,森茉莉露出了一個不太符合她此時這般年紀的,神秘又魔魅的笑容。

“哎呀呀,如果你對那個感興趣的話,可以哦。”

“我會給你看的。”

“不過呢,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到我作品出世的時候。”

頓了頓,她又繼續開口:

“說起來,那本《斜陽》,另一個你寫的那本《斜陽》,你有看嗎?”

……

在某個咖啡廳的包廂裡發生著這樣那樣的事情時。

被森茉莉提到的另一個“太宰治”此時正拉著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一起在大街上迷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