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語當場毫不留情的揭開了襲人的臉皮,叫姑娘們都見識到了這個“賢良人”的真麵目,心中自是反感厭惡得很,但也不過就是嘴上說說心裡想想罷了,就連探春,嘴上說著最好將襲人早早攆了出去,可實際上卻也萬萬不敢到老太太或是王夫人麵前傳這閒話的。
倒也不是其他什麼緣由,雖說賈寶玉小小年紀就與丫頭廝混,可說到底他是個男子,壓根兒談不上損傷名聲,這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哪個婚前沒幾個通房呢?著實算不得什麼,縱是傳了出去也無甚妨礙。
頂多將此事給告發了也不過是襲人會受責難,甚至可能會被攆出門去,可偏那襲人向來很得賈寶玉的心意,如今二人又是這樣的關係,情分自是更加不同的……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得罪了這個寶貝鳳凰蛋?回頭他再犯了老毛病折騰出個什麼好歹來,老太太和王夫人兩個少不得要遷怒了。
故而姐妹幾個也不過就嘴上說說罷了,出了汀蘭苑的大門就將這張嘴給閉死了,誰也沒想著要去說三道四,卻是萬萬沒想到,王夫人還是知曉了。
當即真真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二話不說帶著一眾丫頭婆子怒氣衝衝就去賈寶玉的院兒裡。
此時天色已晚,襲人滿懷心事的服侍了賈寶玉才躺下,隻覺這眼皮子跳得厲害,愈發跳得人心慌意亂神不守舍。
忽而間房門“砰”的一聲被打開,驚得床上的賈寶玉一個機靈,也將襲人給嚇得心跳都頓了一頓,猛地這一轉身就看見王夫人鐵青著臉如同惡鬼般的模樣,頓時兩腿一軟險些栽倒,心中暗叫大事不好。
“賤皮子!”王夫人咬牙切齒的狠狠一個大嘴巴子甩了上去,“給我跪下!”
襲人吃痛捂著臉,淚珠兒瞬間都飆了出來,卻是什麼話也不敢多說,隻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賈寶玉被嚇得臉都白了,顫抖著聲音問道:“太太這是作甚?襲人她犯了什麼事……”
“犯了什麼事?她的罪過可大過天去了!”這一顆門牙斷了說話難免有些漏風,也醜陋得很,尋常王夫人總是能不張嘴就儘量不張嘴,可眼下卻仿佛已經忘了這檔子事兒,那上嘴皮子一磕下嘴皮子,恨不得將襲人給噴了個狗血淋頭。
“這些年還當真是半點兒沒瞧出來,我這活了半輩子的人竟是被你這小丫頭片子給糊弄了去!平日裡總裝得規規矩矩安分守己,上到老太太下到丫頭婆子哪個不誇你一句賢惠人?結果可倒好,披著賢惠人的皮儘乾那下賤事!你若當真是耐不住寂寞想男人了,跟我或是老太太說一聲,保準兒明日就給你找個男人嫁了去,何苦非要禍害寶玉?寶玉才多大的年紀你這騷蹄子就敢勾著他胡鬨?你還要點臉皮不要了!”
這麼大的動靜,院子裡那些丫頭們也都被驚著了,紛紛披著衣裳就出來查看情況,誰知卻撞上這樣一樁天大的事兒,頓時一個個小丫頭看向襲人的眼神都變了,皆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唯獨晴雯早有所察覺,此時卻並不意外,隻倚著門滿眼譏誚的瞅著襲人。
襲人向來仗著自己在老太太和王夫人跟前的那份臉麵以及賈寶玉的看重而處處壓了丫頭們一頭,又慣會端著架子管教小丫頭們,仿佛天底下隻她一個最端莊賢惠似的,未想這會兒卻是被王夫人揭開了臉皮譏諷怒罵,一時臊得臉都要滴出血來了,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隻死死垂著頭咬著唇默默垂淚。
而賈寶玉這會兒也終於知曉究竟是怎麼回事了,看著王夫人大發雷霆的模樣心中十分畏懼,愣是縮在床上不敢發一言。
周瑞家的見王夫人氣得直喘粗氣,忙就勸道:“太太快消消氣,為這等賤蹄子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直接攆了出去就是。”
“就這樣攆了出去未免也太便宜她了!”王夫人冷笑一聲,那雙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令人止不住的毛骨悚然,“將她綁了去外頭,拿鞭子給我狠狠抽!叫那群丫頭都來看著,這就是對著爺們兒發騷□□的下場!寶玉如今才不過將將十二歲,哪個膽敢再勾著他胡鬨壞了身子,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這一聲令下,立馬便有兩個粗手粗腳的婆子上前將襲人給扭了五花大綁起來。
襲人一時大驚失色,下意識看向賈寶玉,投去了哀求的眼神,“寶玉!”
然而賈寶玉卻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眼神。
襲人見狀先是一愣,隨即心中卻滿是悲涼,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再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婆子將她拖到院子裡,一眾丫頭也被強行要求去圍觀,滿滿當當的屋子瞬間就空了,隻餘下王夫人和周瑞家的還站著。
不消片刻,外頭便傳來了襲人的慘叫聲,隻驚得賈寶玉渾身一顫,眼裡流露出不忍來。
“太太……”
王夫人卻是一記冷眼掃了過去,道:“我知曉你素來心軟,但這樣的丫頭不值當你為她求情!你以真心待她,她回報了你什麼?為了攀高枝兒竟是絲毫不顧你的身子,勾著你小小年紀就沉溺美色,如此這般下去不出三五年你的身子就該垮了!你也彆怪我心狠,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害你,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她自找的,與你我皆不相乾!”
“你且好生歇著,就不必出房門了。”說罷,王夫人便轉身離去。
賈寶玉最終也沒再多說什麼,隻獨自一人坐在床上,愣愣的發著呆,眼淚順著白嫩的臉頰不斷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