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2 / 2)

“借他們十個八個膽子也不敢對我如何,倒是你可想清楚了,一旦這份差事落在你家頭上,這私底下的臟事兒怕是少不了。”

薛寶釵想都沒想就一口應下了,怕什麼呢?這些年經曆過的那些明槍暗箭陰謀陽謀還少了不成?餡兒餅都送到嘴邊了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瞟了眼周圍見沒兩個人,就直截了當地問道:“娘娘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這是愈發深諳人情世故了啊。

林詩語不由微微一歎,思忖道:“寶玉親手做出來的胭脂我也是知曉的,比外頭賣的那些還要好一些,你可曾想過索性自個兒開個作坊?”

無論在哪兒都少不得有個三六九等之分,宮裡這樣等級森嚴的地兒尤其更甚,高位的娘娘或是一些格外受寵的嬪妃一應吃穿用度自然也都是頂好的,但其實這都是少數,真正大頭的還是普通嬪妃,而賈寶玉調製的胭脂水粉質量也足夠了。

“如此一來其中利潤更大不說,打著宮裡娘娘所用之物的名號也必定生意興隆大受追捧,屆時怕是就該躺著數錢了。”所以說為何皇商的名額如此搶手呢?這裡頭帶來的利潤根本就是不可估量的。

薛寶釵的眼睛都亮了,不過卻並未急著說話,而是靜靜等著她將話說完。

“這件事兒我不要你給我分銀錢也不要你做其他什麼,隻一點——作坊裡頭都聘請女子,無論日後你開多少個作坊,生意又做到了大清的任何一個角落裡去,通通都隻聘請女子,年輕姑娘也好已婚婦人也好,隻要女子。”

薛寶釵愣住了。

這段時日細想下來,關於女子地位低下這個問題林詩語大致總結出來三個症結所在。

其一便是教育,上千年來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女子的教育問題的確都是被輕視甚至直接忽視掉的,甚至還有人認為婦人識字多誨淫,何其可笑何其荒謬?縱然女子不能科舉當官,可讀書使人明理卻也是千古真理。

但事實如何呢?事實就是那些所謂的千金小姐名門貴女很多也不過隻讀一些《女四書》罷了,真正讀過正經書本的女子少之又少,以至於女子滿腦子被灌輸的都是什麼“三從四德”“夫為妻綱”這些所謂的禮教綱常。

這算是哪門子的教育呢?不過是純粹的奴性化教育罷了,所謂的古訓所謂的教條更是明晃晃的精神枷鎖,由裡到外極儘可能地將女子給牢牢束縛起來,狠狠壓製住。

其二便是權利,女子被剝奪了參政的權利,自然而然就隻能屈從於掌權的男人,更加深了那層束縛壓製,男尊女卑之勢再不可撼動。

其三則是經濟,無論是出身高門的貴女也好,還是貧苦出身的女子也罷,大多打出生那日起就被圈在那一畝三分地之內活動,莫說什麼謀生的本事,便是連獨自出門的勇氣怕是都沒了。

縱然有那迫不得已出門謀生的女子,也大多經曆過無數指指點點唾棄鄙夷,況且說句實在話,女子天生在體力方麵就遠不如男子,又兼大字不識兩個,有心想要找點活兒乾都不容易,頂多也不過就是打打絡子繡繡花,掙個三瓜倆棗補貼家用罷了。

一輩子所吃所用乃至一針一線都來自於家裡的男人,這也就更進一步拉開了男女之間的差距,使得女子不得不服從、不得不卑微。

如此這般從精神到權利到經濟全方麵的束縛壓製之下,男女地位如此懸殊仿佛也就並不那麼難以理解了,一個人若是隻能如同菟絲花一般依附於另一個人才得以生存,那卑微到塵埃裡也就是在所難免的。

這三點之中權利是她束手無策的,但另外兩點卻還能想想法子,這也是今日找上薛寶釵的緣由所在。

以一介女兒身接管家業闖蕩至今,薛寶釵的感悟想必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更直觀更透徹,若要說到理解,她相信薛寶釵比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理解她的想法,更難得的是,薛寶釵也有這份能力幫她。

果然,沉思了許久之後薛寶釵忽而就幽幽長歎一聲,“這是一項大工程啊,少說沒有個幾十年幾乎都彆想看到那副場景。”

上千年來的傳統觀念如何是那般輕易能改變的呢?世人看不起女子出來拋頭露麵,更看不起女子的本事能力,這就是現實。

“這世上終究還是貧苦百姓居多,為了生計沒有人會在意那麼多,隻要有人願意用,自然不愁沒人來,是多是少都不打緊,隻要能夠成功踏出這一步……僅憑咱們的力量或許十分微弱,但還是那句話,隻要能夠成功踏出這一步,後續咱們一點一滴慢慢來不著急。”

萬事開頭難,但這個頭若是開得好了,後續也就要順利得多。

掙紮在溫飽線上的窮苦百姓根本顧及不上那麼多,一旦看見有女子能夠出門謀個生計,自然而然就會有更多的人試探著踏出那一步,至於說有沒有人願意聘用女子?

還是那句話,慢慢來罷,還能指望一口吃成個胖子不成?

就算是眼下叫女子都有書可念有銀錢可賺,想要看到女子的地位拔高也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事,甚至極有可能直到她這輩子閉眼都看不見很大的改變,有些東西是需要慢慢累積慢慢滲透的。

鬆開枷鎖看似容易,實則遞一把鑰匙過去隻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如今倒是慶幸自己身居高位了,想要做點什麼好歹還有些能力,雖然這條路注定是萬分艱難且漫長,但……她還有一輩子。

薛寶釵自然是沒有拒絕,不說皇商的這份差事,僅就從她自身這幾年的經曆來說,她都是萬分讚同這件事的,甚至隱隱感覺到一股血脈僨張的激動戰栗。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更清楚地知道這個世道對於女子的殘酷,任憑你有滿腹才學,任憑你天大的本事心計,隻要你是個女兒身旁人就會看不起你,甚至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屑賞下,當場甩臉掉頭走人都是輕的,更有甚者當麵譏諷唾罵乃至言語輕浮動手動腳都絕非什麼稀罕事。

起初那兩年的經曆至今回想起來都如鯁在喉,明明她的能力並不比那些男人差,從這幾年的發展就足以看出來了,可饒是如此仍然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就連那些個腦滿腸肥吃著老本兒混日子的廢物都能高高在上鄙夷她,僅僅隻是因為她是女子。

世道艱難,女子更為不易,而同樣身為女子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當即薛寶釵就表示道:“不僅僅是日後的胭脂水粉作坊,薛家的其他產業我也會慢慢變動變動,還有跟薛家交好的一些商戶……其實有我這份差事擺在眼前就已經省事多了,商人逐利乃天性,看見有利可圖自個兒就會撲上來了,屆時隻需若有似無地傳一些小道消息,自然知曉勁兒該往何處使了。”

林詩語點點頭,笑道:“我久居深宮對外頭是兩眼一抹黑,這件事還是得勞你多費些心思了。”

“娘娘這話可就見外了,皇商一事又叫我該如何才能答謝呢?”

姐妹二人客套兩句便罷了,又接著就此事詳細商議了許久,直到臨近午膳時分方才停下,有心想要留個飯罷,薛寶釵倒仿佛是乾勁兒十足已然急不可耐的架勢,忙不迭就出宮家去了。

無法,林詩語也隻得隨她去了,等著坐在飯桌旁才陡然發覺仿佛少了點什麼,“小四呢?仿佛這一上午都未曾見著?如今腿腳利索了可就愈發不著家了,沒良心的小東西。”

這話餘嬤嬤可就要為自家小阿哥叫屈了,嗔怪道:“娘娘忘記了?早上是您親口將四阿哥攆出門的啊。”

“呃……”林詩語尷尬了,訕笑兩聲嘀咕道:“這不是忙忘記了嗎?打發人去找找看這是上哪兒了,小饞貓竟然還能落下一頓飯這倒是稀奇。”

才說呢,就看見胤小四那圓咕隆咚的身影出現了,一張奶乎乎的小臉兒黑漆漆的,隔著老遠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子蹭蹭的怒氣。

“小四?你這身上怎麼濕了?”好巧不巧濕噠噠的位子還在某個敏感之處,林詩語看著他的眼神就變得微妙起來,“你這是尿褲子了?”

“我才沒有!是胤禩尿的!”胤小四頓時氣得跳腳,指著自己身後的小奶團子怒道:“他睡覺非要掛在我身上,掛著也就罷了,誰知道他還尿了我一身,臭死了!”

胤小八倒騰著小短腿兒磕磕絆絆在屁股後麵追了一路,也抹眼淚抹了一路,這會兒還在抽抽搭搭呢,小腦袋瓜子低低地垂了下去,上前一雙胖爪就拽他四哥的褲子。

“脫,脫……小八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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