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胤禛所想那般,京城、皇宮就是帝王的大本營,無論如何都絕不可能真撒手就不管了的,哪怕人走到天涯海角去,京城裡皇宮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會如實傳到他的麵前,甚至比尋常任何時候都還要更加盯得緊。
看到密報的那一刻,康熙是懵的。
所有的字他都認識,可是為什麼合在一起來看他就不認識了呢?
什麼叫娘娘們找了歌姬舞姬夜夜笙歌?什麼玩意兒你說清楚?有膽子你到朕的麵前來說清楚?朕花費重金秘密培養的密探連個消息都傳不清?
但凡說是小三小四他們幾個小屁娃子在宮裡夜夜笙歌都還有些可信度,嬪妃找歌姬舞姬夜夜笙歌?你怕不是在逗朕?
雖說內心深處感到十分荒謬不敢置信,但康熙的臉色卻已然悄悄綠了,後牙槽死死咬著,腮幫子眼瞧著都方了。
旁邊的胤禔和胤礽兄弟倆不禁對視一眼,滿心好奇又擔憂,該不是宮裡出了什麼岔子吧?
“皇阿瑪?”胤礽忍不住喊了一聲,小心翼翼試探道:“皇額娘她們沒事吧?”
“沒事,她們能有什麼事。”嘴皮子都沒見動兩下,硬生生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幾個字。
兄弟兩個見此情形頓時心裡頭就咯噔一下。
能叫皇阿瑪氣成這樣,難道是鬨出什麼亂子來了?
胤礽心裡頭就更加放心不下了,他家皇額娘還挺著大肚子呢,萬一真有點什麼狀況那可不就要命了嗎?
正急著想要繼續追問,卻見他家皇阿瑪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怒喝一聲,“來人!備馬!”
“皇阿瑪?這麼晚了皇阿瑪要去哪兒啊?”
兄弟兩個也跟著躥了起來,忙上前阻攔。
“皇阿瑪若有什麼事打發奴才去辦就是,這會兒天已經黑透了,您就彆親自外出了。”
“朕若不親自回去一趟,你皇額娘她們那一群女人都該翻天了!等朕從木蘭圍場回京時皇宮還指不定變成什麼樣呢!”
“啊?”胤礽懵了,“皇額娘她們怎麼了?”
胤禔也很懵,“皇阿瑪確定不是寫信的人傳錯話了?皇額娘她們怎麼會鬨翻天呢?許是弟弟們調皮?”
“你弟弟們調皮頂多也不過就是要上房揭瓦,她們可倒好,比她們兒子都能耐多了,她們那是要上天!”康熙黑著臉恨恨磨牙,渾身上下仿佛都在散發著黑氣,卻是始終也不肯說明那些女人究竟是乾了什麼。
這就叫人更加難以安心了。
胤禔胤礽兄弟兩個麵麵相覷具是一臉凝重,很是默契地死活攔著不肯叫他走。
一來如今的世道其實並不太平,誰也不知道暗地裡究竟有沒有肮臟的鼠輩在窺視著等待時機,譬如那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白蓮教,譬如前朝餘孽……叫皇阿瑪脫離侍衛軍隊保護,萬一出點什麼岔子那該怎麼辦?
二來看皇阿瑪氣成這樣,還含含糊糊也不肯說個清楚明白的樣子,怎麼瞧都有古怪,這會兒真要放他回去皇額娘她們還能好?可彆再驚出個好歹來。
先安撫罷,等這股氣過去了再慢慢勸,這一去一回也總該叫他慢慢緩和下來消氣了。
這麼想著,胤礽就很果斷的一把死死抱住了他的腰,整個人恨不得都掛在他身上似的,很是無賴地憑著自己的體重拖住他利落的步伐。
胤禔個子還要高一些,抱不了腰那怎麼辦呢?索性也不管了,勉強兩隻手從他胸膛那塊環抱住。
本就天生力氣大,好幾年的武藝練下來就更加不同尋常了,這會兒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胳膊鼓鼓囊囊的肌肉結實得很,這一使勁兒還真叫人輕易動彈不得了。
一個撅著屁股在後麵拖著,一個紅著臉從前麵堵著,可真夠默契的。
康熙趕忙紮穩步伐才免去一時不察險些龍臀著地丟人現眼的悲劇,黑著臉怒斥:“放肆!快撒手!”
“皇阿瑪恕罪,兒臣也是關心則亂啊。”胤礽鼓著腮幫子委屈道:“皇阿瑪從小就教導兒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怎麼這會兒自己倒是忘了呢?”
聲音很軟,手上力氣可一點也沒發軟,死活就是拖著不讓走唄。
康熙都氣笑了,“關心則亂?你是關心你皇額娘才亂罷?”
“兒臣都關心……”
“皇阿瑪息怒,此時您回宮實在不合適啊,便是一路上都十分安全,可落在旁人眼裡難免對您的舉動浮想聯翩,好端端的何必再平生事端呢?”胤禔苦口婆心地勸著。
明知道這兄弟兩個都有私心,但偏偏還不得不承認,話都說得很在理!
被一時的荒唐憤怒衝昏頭腦的康熙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咬牙切齒道:“行了,快撒手!”
“皇阿瑪確定不回宮了?”胤礽略帶狐疑地問道。
康熙頓時冷笑一聲,“你們兩個小混賬都掛在朕身上了,朕能回得了嗎?也不瞧瞧自個兒多大了,還當是小時候一言不合就抱大腿撒潑打滾呢?丟人不丟人?撒手!”死沉死沉的兩個小崽子!
一場危機好不容易暫時被化解了,但顯然這還遠不曾結束,皇阿瑪的小心眼兒可不是說說的,得趕緊問問皇額娘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能對症下藥啊,否則等到時候該被收拾還是逃不過。
想到這兒,胤礽也睡不著了,拿起紙筆飛速寫完一封信打發人連夜就送往宮裡去了。
清清楚楚知道這一切的康熙就更不高興了。
女人女人不稀罕他,一點兒不惦記也就罷了,這還恨不得快活得要上天!
兒子兒子還會拉偏架,心都被那個女人徹底籠絡住了!大半夜屁顛兒顛兒地通風報信,這會兒指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琢磨著該如何安撫他這個皇阿瑪呢!
望著眼前忽明忽暗的燭火,莫名一股酸溜溜兒又夾雜著些許澀意的情緒堵在了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鬱結得很。
“皇上,夜深了,該歇著了,明兒一早還得趕路呢。”
“……”罷了,好歹還有點安慰。
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林詩語一臉慵懶地歪在炕上,瞅了瞅手裡的信,撇撇嘴,“真夠小心眼兒的,怎麼這樣就氣得跳腳了呢?咱們不過是給自個兒找點樂子打發時間罷了,連這都要管?”怎麼不將她們的手腳捆進來關在屋裡上鎖呢?
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人的大豬蹄子。
“皇上真生氣了?”佟芷蘭的小臉兒就垮了,隱約有些坐立難安。
“可不是,險些昨兒晚上就快馬加鞭趕回來收拾咱們呢,虧得保清保成兩個好孩子死活攔著。”
聽見這話,膽小的戴貴人止不住拍著胸口一臉後怕道:“真真是多虧了,皇上的脾氣也太嚇人了。”
“那……咱們怎麼辦?”榮妃一臉的糾結,像是害怕又像是不甘,手裡的帕子都被擰成麻花兒了。
這話意思顯然是在問——姐妹們,咱究竟該安分下來不?
向來膽兒肥的宜妃倒是一點沒帶怕的,兩手一攤,一臉無辜道:“現在也來不及了啊,皇上那性子又不會因為咱們‘知錯就改’就不計前嫌,總歸惱都惱上了,真想收拾到時候一個也跑不了,倒不如先痛痛快快玩兒開心了,就是要被罰好歹也得回本兒不是。”
“俗話說得好,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溫柔內斂的衛貴人柔聲說了句大實話。
幾人默默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這話不錯,既然後悔也晚了……”那就彆後悔了,還悔個棒槌。
“……”如今竟已經發展到都不用她親自說服了?自個兒三兩句話就將自個兒給攻略了?
林詩語一臉愕然地看著這一幕,轉瞬不禁笑出聲來。
得,這一個個的心都已經浪起來了。
“娘娘,那咱們今日可有個什麼說法?”佟芷蘭一臉期待的表情,仿佛方才屁股底下長釘子的人不是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