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和索額圖這兩個老賊都該死!
好端端的兩個孩子,硬是被他們給推著拱著走上了不死不休的一條路!
尤其是那個索額圖,康熙斥責他為“大清第一罪人”真真是一點兒沒冤枉了他。
“皇額娘是不是對保成感到很失望?”看著她難看至極的臉色,胤礽的腦瓜子就不由得垂了下去,滿是喪氣。
“你就不曾想過或許這就是你皇阿瑪想要看到的?”林詩語將茶碗放在了桌子上,神色淡淡的,說道:“你皇阿瑪八歲登基,做了將近三十年的帝王,他會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嗎?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保清立下大功是該賞,但這個度是應當要把握住的,你皇阿瑪不會不知道這點分寸,甚至包括底下的大臣會如何揣測、你們兄弟二人之間的心境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他都是一清二楚的,之所以這樣做,也不過就是他想罷了。”
胤礽愣住了,而後猛地抬起頭來,滿臉慘白不敢置信,“皇阿瑪難道是在防備我?所以才想將保清扶起來,讓我們兄弟兩個相爭?”
“防備倒也談不上,至少眼下還談不上。”林詩語歎了口氣,說道:“寶劍鋒從磨礪出……保清就是你皇阿瑪選中的那塊磨刀石啊,如今你皇阿瑪指定睜大了眼睛等著瞧你的反應和手段呢。”
一則要磨礪太子的心境,輕易就繃不住壓力扛不住危機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二則心性手段太過稚嫩顯然也是不行的,而與兄弟的爭鬥之中會迅速全方位得到提升成長,對於康熙來說這的確是個鍛煉繼承人的好方法。
但那位大爺如何就不曾想過,他自個兒八歲就登基了,如今還不是皇位坐得穩穩當當的?國家也治理得挺好,可見隻要好好教導孩子就行了,何必非要弄出個磨刀石來折騰孩子們?
成長的路有很多條,偏偏那位就選擇了最殘酷的一條路讓孩子走,無論是對於太子來說還是對於那些被他選中的磨刀石來說,這都是極其殘酷的一條路。
身為父親,康熙或許是希望孩子們都能得到磨練,個個都成長得能力卓越獨當一麵,或許他也是自信能夠掌控得了一切,但很顯然他太過自信了。
終究不是不會動的棋子能夠任由他隨心所欲擺布,活生生的人也就代表著無窮無儘的變數。
胤礽的心裡終於是好受了些,臉色也不那麼白了,隻是卻仍悶悶不樂,“皇阿瑪想叫我跟保清鬥起來?”
“或許不僅僅隻是保清,將來其他弟弟長大了也會被迫摻和進來,甚至包括小四……皇額娘的身份地位你也是知曉的,從小到大就不斷有人提醒你防範小四,足以見得小四的存在對於你來說是種怎樣的威脅,想來日後皇上也不會放過這樣好的一塊磨刀石罷。”
“我不想!”胤礽頓時紅了雙眼,壓抑著怒吼道:“為什麼一定要我與兄弟們爭得你死我活?難道隻有眾叛親離冷心絕情才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嗎?”
不,一旦你真那樣冷心絕情,反倒會招來帝王的忌憚懷疑。
今日為了自己的地位能夠毫不留情地對著親兄弟下手,那來日又如何不能對親阿瑪下手?
所以說,其實康熙是直接就將太子按在了一個進退兩難的處境中。
退後一步會讓帝王及大臣們覺得他太過軟弱無能,也會被其他如狼似虎的兄弟蜂擁而上吃乾抹淨,狠心絕情鏟除一切障礙往前進卻又不免落下個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印象,如何能不叫帝王忌憚防備?一定會的,毫無疑問。
也難怪曆史上的太子會被逼到幾乎發瘋,對於他來說其實從頭到尾根本就無路可走,無論是進還是退都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一敗塗地。
想到這兒,林詩語不禁鼻子一酸,心裡鈍鈍的疼。
上前將他攬在懷裡,一如幼時那般溫柔撫摸著他的頭安慰著,“你要記住,你是皇上的兒子,而並非他手中的棋子,根本無需按照他的意願去走每一步。身為太子,你隻要好好學習虛心求教,努力使自己成長為一個品行端方德才兼備的人就好,隻要你穩住了不犯錯旁人就動搖不了你的地位,反倒是你做得越多才錯得越多。”
“至於其他的哥哥也好弟弟也罷,縱然哪天當真有誰動了那份不該動的心思,在你這個正統太子規規矩矩沒有絲毫錯處的情況下,那他也隻能被扣上一個‘不臣之人’的帽子,不說其他人,你皇阿瑪自己都不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你已經是本朝的太子了,無論是百姓還是大多數大臣的心裡你就是不可動搖的儲君,這種情況下你根本無需在意其他人,更無需與其他人去爭鬥什麼,以不變應萬變就是你目前最好的一條路。”
儲君與其他任何人都不同,輕易廢太子勢必會引起局勢動蕩,朝堂乃至民間都會出亂子,在本朝太子足夠優秀也絲毫沒有大錯的情況下,哪怕是康熙也絕不能隨意說廢就廢。
這個道理其實並不難以理解,但做起來卻著實很難,尤其若是康熙有意挑起爭端的情況下,真的很難有人能夠保持初心不動如山。
可無論如何這都是放在胤礽麵前最好的一條路了。
林詩語長歎一聲,柔聲說道:“做一個好兒子、好兄弟、好太子,這就是你唯一需要做的,做好了這一點,你就能夠以不變應萬變。”
胤礽的眼神微微閃了閃,若有所思。
兒子、兄弟、太子這三重身份的排序很重要,不能亂。
“保成明白了。”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埋在皇額娘懷裡呢,頓時紅了臉,有些害羞卻又滿懷依戀懷念。
林詩語欣慰地笑了笑,頓了頓,卻又微微皺起了眉頭,“索額圖此人……你還是要小心管著他一些才好,不能叫他犯糊塗做一些自作聰明的蠢事,以你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無論他做什麼旁人都隻會以為那是你的意思,不能叫他平白拖累了你的名聲。”
其實要叫她說,索額圖這人留在身邊實在是個大禍患,一則總愛挑唆是非擾亂保成的心思和判斷,二則此人極其黨羽權勢過大又過於張揚,在康熙看來未必不是個大威脅,但反之,威脅也恰恰就是威懾,能夠給保成提供保護。
帝王的寵愛終究是靠不住的,保成必須得有自己的勢力,不是為了爭搶什麼,而是關鍵時刻保命用,唯一叫人遲疑的就是這個人的心性,怕不是個乖覺的。
正在母子二人說話間,忽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進。”
漣漪麵帶焦急地走了進來,瞟了眼太子,又見自家主子沒什麼反應,就直接開口道:“方才皇上下旨給大爺賜婚了!”
身為林家出來的陪嫁丫頭,她這嘴裡的“大爺”還能是誰呢?
林詩語當即就懵住了,“怎麼突然就賜婚了?女方是誰?”
“是安親王府的十九格格,生母是繼福晉赫舍裡氏!”
這些滿族大姓枝繁葉茂,有些同姓的也並非是一家人,甚至根本扯不上一點兒關係,但這位可不同,這位赫舍裡氏當真就是那個赫舍裡氏!
索尼的親閨女,索額圖的親妹妹!
胤礽呆了呆,偷摸掰了掰手指頭,“我仿佛還應當稱呼她一聲姑外祖母?”
林詩語此時已然徹底被震暈了,腦瓜子脹痛。
這都叫什麼事兒?康熙是瘋了嗎?好端端的將這樣一個出身的姑娘塞給她弟弟是想乾什麼?
“聽說是安親王求的,他老人家快不行了,特意給自己最疼愛的兩個孩子求了樁婚事……”
安親王這輩子為大清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這次之所以病重到不行了還是因為噶爾丹這一戰,六十好幾的人了遠赴塞外高原折騰一遭,路上就倒下了,一路死活吊著命趕回來的。
這樣一個老功臣,又是臨死前的一點要求,康熙還真沒法子不同意。
“皇額娘……”胤礽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皇額娘也不必太過在意這層關係,溫妃娘娘的弟弟娶的還是我姨母呢,還有我曾外祖父曾經還娶過佟家的姑娘,佟家也娶過赫舍裡氏的……向來相互之間就是這樣通婚的,可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一點兒也沒耽誤了,看得順眼就多來往,看不順眼就拉倒罷了。”
仿佛還真是這樣?
林詩語遲疑了一下,心裡仍是萬分不爽,但奈何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呢?
“等等,另一樁婚事是給誰求的?”一顆心高高吊了起來。
漣漪不明所以,隻如實回道:“是安親王的一個外孫女,當年父母早亡就被安親王接到膝下養著了,許是愛屋及烏罷,聽說安親王非常寵愛這個外孫女,故而特意求了皇上將其賜婚與八阿哥。”
好家夥,還真是。
到頭來她的弟媳婦成了那個八福晉郭絡羅氏的親姨母?
這相互之間亂七八糟的關係,簡直能叫人腦瓜子都炸裂了。
康熙這個大豬蹄子,還真是儘不乾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