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1 / 2)

回到乾清宮,沉默了一路的康熙終於開口了。

“傳旨,安親王府十九格格張揚跋扈心思惡毒,對皇貴妃心懷惡念惹得上天震怒降下天譴,故廢除婚約,此後十九格格與林如海之子林瑾煜男婚女嫁互不相乾。”

這下可好,不僅僅是被雷劈天譴,還被皇上給一錘定音砸了個結結實實明明白白。

估摸著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考慮聘娶這位格格了,不過以安親王府的門第和權勢來說,想要給自家閨女尋一門親事應當也不算很難,往下尋多得是那利欲熏心的勇士。

李德全擺了擺手打發自個兒的徒弟去了,看著臉色極其難看的康熙,猶豫再三也還是不敢輕易勸慰什麼。

卻未想康熙自個兒倒是先有了動靜,“李德全,你說皇貴妃心裡頭會恨朕嗎?這些年來她從來都是得過且過,無論何時仿佛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姿態,今日卻頭一次赤.裸裸地展現出了自己的攻擊性,絲毫不顧是否會惹怒朕,是否會……可見此事已然到了她無法忍受的地步。”

“她對朕,當真能沒有一丁點兒怨恨嗎?”

一聽見這話,李德全這顆心當即就咯噔了一下。

“皇上怎會有如何想法?誰家兩口子過日子還沒有個鬨矛盾吵架的時候呢?民間還多得是那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夫妻,還不是照樣床頭打架床尾和?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哪裡來的那麼多過不去的坎兒呢?當時氣歸氣惱歸惱,吵完了打完了也就消氣兒了,什麼恨啊怨的何至於啊。”

“皇貴妃娘娘與皇上相伴十餘年,還為皇上生下了一兒一女,感情羈絆在這兒明擺著呢,一點小矛盾罷了,吵出來了事情也解決了,基本也就沒什麼大事兒了,皇上不必過於憂慮。”

是啊,十餘年的感情,還有小四和果果的存在,何至於呢?

康熙長舒了一口氣,眼中的情緒卻仍是異常複雜難辨。

“自打當年皇貴妃入宮後仿佛很多事都異常順利……”

煩擾了清廷多年的吳三桂痛痛快快地直接死了,握著權利遲遲不肯真正撒手的弑母仇人太皇太後身敗名裂鬱鬱而終。

保清、保成和小四齊刷刷染上天花命懸一線,最終卻在承乾宮裡快速恢複起來,全沒有當年他自個兒經曆的那樣凶險。

甚至還因此而得到了上天的指示——牛痘,從此肆虐了數千年帶走無數生命的惡魔就這樣徹底消失了。

曾被太醫親口斷定折了壽數的表妹不止平安生下了兩個孩子,至今仍活蹦亂跳,這兩年甚至都鮮少病歪歪的了,表妹生下的那一雙兒女打出生就叫整個太醫院提心吊膽守著,三番五次鬼門關走一遭,卻終究還是一次又一次闖了過來,簡直就堪稱奇跡。

龍尾車推廣至全國上下已有好幾年的功夫,收獲很是令人驚喜,這幾年來可謂是大大充足了百姓們的糧倉,而做出此等利國利民之事的黃履莊,最初卻是皇貴妃尋摸而來的。

除此之外,絞儘腦汁無法拉攏的漢人學子是被皇貴妃歪打正著解決掉的,包括此次對俄羅斯對噶爾丹的戰爭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武器……若非有黃履莊神來一筆的改進,便是戴梓的火器做得再好也絕不會如此順利。

……

將這些年的種種都細細扒拉了一遍,越想,康熙心裡就越是後悔自己的衝動。

不是後悔不該給林家指婚,而是後悔指的這個人實在太不是個東西。

原本表麵光鮮內裡卻弊大於利的人選就不是那麼好挑的,還要剛好年紀合適,範圍一下子就更小了,可巧安親王自個兒提了那麼一嘴,當時他也就不曾過多考慮。

戰功赫赫的老王爺都快死了,他也總不能兩個要求全都拒絕,另一個又是自個兒的親兒子……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以她的脾性,還不定如何想他呢。

康熙緊緊抿了抿唇,突然問道:“你素來是朕身邊形影不離伺候著的,依你看來,朕是否心悅皇貴妃?”

李德全愣了一瞬,回道:“向來皇上有個什麼煩心事去找皇貴妃娘娘保準兒就能平靜下來,有點什麼好東西都是指著皇貴妃娘娘和太子先挑,但凡得空幾乎大半時間都是在皇貴妃娘娘那兒度過的,出門在外也都還念得慌……依奴才愚見,皇上自然是心悅皇貴妃娘娘的。”

“是啊,朕自然是心悅她的。”幽幽一聲長歎,康熙緩緩閉上雙眼斂去了所有的情緒。

一遍又一遍回憶起平日的相處相伴,放任自己去挖掘、放大這個過程中所產生的種種心動,然而儘管如此,當年太皇太後臨死前的那句話卻仍是如同夢魘一般,不經意間就會悄然浮現。

李德全完全無法看出他此時此刻的想法和情緒,隻能通過他那對緊鎖的眉頭隱隱約約察覺到他的掙紮。

很怪異很莫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皇上對皇貴妃娘娘的忌憚之心更重了。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皇貴妃娘娘對付安親王府格格的手段?故而皇上才會擔心皇貴妃娘娘是否會因此而記恨他吧?他在害怕同樣的手段會用到他的身上!

思及此,李德全的心就不禁高高吊到了嗓子眼兒,愣愣地站在一旁也同樣陷入了沉思掙紮。

彼時,皇上與皇貴妃大吵一架拂袖而去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宮中的各個角落。

佟芷蘭、宜妃等姐妹幾人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前後腳急急忙忙趕了過來,進屋就拉著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不撒手。

林詩語被鬨得一臉啼笑皆非,“這是乾什麼呢?怎麼還擔心皇上對我動手啊?”

“那可真不一定,真氣狠了誰知道他會不會打人踹人啊。”宜妃皺著眉頭拉長了臉,上手就要解她的扣子,“快叫我看看胸口可曾傷著了,那位爺氣急了就愛踹人心窩子,你可彆瞞著咱們。”

林詩語被嚇得趕忙抓緊衣裳說道:“行了行了快撒手,皇上真不曾對我動手,你們看看我這臉色像是受傷的樣子嗎?再者說,難道你們忘了我的‘金鐘罩’?這麼多年哪個能對我動得了手的?”

宜妃聞言就愣了一下,一拍腦門兒,“瞧我這腦子,也是啊,若是他真想對娘娘動手那受傷的還不定是誰呢。”

其他幾人這時也才反應過來,總算是狠狠鬆了口氣。

“你又何苦跟他硬頂呢?畢竟他是一國之君啊,有什麼事兒你跟咱們商量商量,咱們一起想辦法迂回解決就是了,惹急了他……”佟芷蘭的臉都愁得皺巴了,“他向來是個極其霸道的君王,如今你用如此手段逼迫他不得不更改自己的決定,他心裡頭定是給你記下這一筆了。”

“愛記就記罷,總歸我從來也沒想通過他得到些什麼,他心裡對我有沒有隔閡並不重要。”林詩語很是光棍兒地一攤手。

榮妃就搖搖頭歎道:“這件事除了這樣解決仿佛也沒有再好的法子了,皇上不可能隨意撤回旨意自打嘴巴,如今娘娘這樣……皇上再廢除婚約也算得上是順應天命,旁人隻會說皇上做得對,這份尊嚴臉麵是保住了。”

“雖說娘娘可能因此而叫皇上心裡不痛快甚至生出嫌隙,但就像是娘娘自個兒說的,總歸也從不指望巴著他得到些什麼,以娘娘自身的來曆名頭輕易也動搖不了什麼,倒也著實大可不必那般委曲求全,實在忍無可忍露出獠牙給他瞧瞧也好,省得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天天儘不乾人事。

其他幾人聽聞這話也都沉默了。

可不說呢,好端端的非要整出點事兒來惡心人,明明日子平平靜靜的,也不知那位怎麼就那麼多心眼兒整天瞎琢磨些有的沒的。

當年皇貴妃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人家父親就已經是二品大員了,後麵升官也是因為做巡鹽禦史那些年勞苦功高,可不是因為皇貴妃的裙帶關係,這回冒險遠赴邊境跟老毛子的交鋒,那功勞也是實打實的,足以見得此人的能力如何。

皇上分明是舍不得人家的能力,想要人家好好為自己賣命,一麵卻又怕人家權勢過大意圖防患於未然……一個麵上光鮮的攪家精兒媳婦,虧他大爺的想得出來!

如此涼薄之人,真真是叫人怪心寒的。

姐妹幾個麵麵相覷一時無言以對,心裡嘴裡都不是個滋味兒,仿佛刹那間有種名為“不值得”的情緒在心裡頭肆意滋長著。

“咱們如今都有兒有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也沒什麼,反倒還自在快活些。”宜妃這也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了。

誰也沒妄想能夠得到些什麼不該肖想的東西,既然如此,又何苦還小心翼翼費勁巴拉地討好那個男人?每每被翻了牌子侍寢,那是整夜都彆想安安心心睡個好覺了,躺得板板正正動都不敢多動彈一下,說句話都要在嘴裡繞三圈琢磨琢磨,真真是累得慌。

看著姐妹們那一臉“下頭”“心累”“不愛”的表情,林詩語頓時一驚,趕忙勸道:“你們可彆衝動瞎胡鬨,惹惱了他可沒你們好果子吃,縱是真有點什麼想法也不能操之過急知道嗎?徐徐圖之……”

“我……”佟芷蘭一時柳眉微蹙,纖纖玉手扶住了額頭,“我近來時常胸悶頭痛難受得緊,娘娘將我的綠頭牌撤了罷,以免過了病氣給皇上。”

那副脆弱易碎的玻璃美人氣質,真真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連林詩語都無語了,被尬住了好半晌方才無奈道:“你不向來迷戀你的表哥嗎?不必故意如此。”

“不是為了彆的,我是當真覺得累得慌。”

“娘娘,我也病了。”宜妃有樣學樣地扶了額頭哎呦哎呦的,看得旁人都快笑死了。

“素來壯得跟頭牛似的,學病美人你怎麼想的?”林詩語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對白眼兒,“行了,你們的想法我知曉,不過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不能操之過急冒失行事,你們的情況與我是不一樣的,他不能輕易對我如何,惹急了卻能收拾你們。”

宜妃訕訕的收回了手,瞄著佟芷蘭的小眼神兒竟還莫名有些羨慕。

榮妃笑道:“娘娘放心,咱們又不傻,不會大咧咧下那位爺麵子的,保準兒叫他吃了癟也發不出火來,咱們個個有兒有女的,沒乾什麼不得了的事兒還怕他將咱們如何啊。”

正說著話呢,餘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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