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方才半道兒上朕冷不丁打了幾個大噴嚏,唬得奴才們以為朕是受寒了慌慌張張要去找太醫,合著是你在惦記朕呢。”康熙氣笑了,揉了揉鼻子,還有些癢癢呢。
吊著眉梢斜眼瞅她,沒好氣地說道:“這些年保成和果果兄妹兩個但凡抓著點機會就要去朕的私庫扒拉一通,當朕不知道是給扒拉到哪兒去了?你這庫房如今都富得流油了還惦記朕的,你自個兒說說這像話嗎?”太欺負人了不是?
聽到這話林詩語卻是不乾了,盤腿坐在炕上開始掰手指頭,“保成馬上都要娶媳婦了,那臣妾得給兒媳婦見麵禮吧?平日裡時不時還要賞點好玩意兒表示表示心意,免得冷冷淡淡的兒媳婦以為臣妾不喜歡她呢。”
“等兒媳婦生下了孫子孫女那就更添一大筆支出,這些小東西就是那四腳吞金獸,更何況保成之後還有個老四,一樣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臣妾還能厚此薄彼啊?給了這個就不能落下那個,好歹一碗水端平了不是,尋常人家幾個四腳吞金獸就夠頭疼的了,臣妾這還指不定能攤上多少個呢,皇上您自個兒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康熙下意識點點頭。
林詩語接著大吐苦水,“這倆小子就能叫臣妾傾家蕩產了,更何況臣妾還有個小公主要養呢?將來果果出嫁那嫁妝不能隻靠著內務府按例的那點兒東西吧?咱們捧在手心裡頭嬌養長大的小公主,靠著那點兒東西能過上什麼好日子啊?”
“臣妾不僅得給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將來還得時不時補貼一些……皇上您想想看,往常隨意要什麼稀罕玩意兒,張張嘴就能擁有一切的小公主冷不丁都摳摳搜搜開始計較開支了那得成什麼樣啊?多心酸啊?您不心疼啊?”
怎麼不心疼?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
康熙板起了臉,黢黑黢黑的。
“再有孫子孫女是自家的孩子,外孫子外孫女那也是心肝肉啊,一樣的得寵著啊。”林詩語長長歎了口氣,一臉愁容,“這還都隻是明麵上顯而易見需要考慮到的,其餘七七八八的都還沒算呢,皇上您說說這得有多少金山銀山才夠造啊?如今還覺得臣妾富得流油嗎?”
被她這麼一掰扯,肉眼可見那庫房都要見底兒了似的,還流什麼油啊,可憐巴巴的。
“不是……”康熙遲疑了一下,回過味兒來了,冷笑道:“險些被你帶溝兒裡去了!孩子們是你的孩子難道就不是朕的?你這個做額娘的要補貼孩子朕這個皇阿瑪就不用補貼了?誰彆誰省心了怎麼的?況且你也就這三個負擔,朕的負擔加起來那都是你的好幾倍了!”
林詩語皺了皺眉,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可您是皇上啊,每年都有無數人上趕著給您送好東西,哪像臣妾也沒個什麼進項,唯一的進項那還是孩子們偷偷摸摸從您那兒扒拉來的孝敬,就這還被您好生說了一嘴呢。”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不對味兒呢?仿佛他多不是個東西似的,自己的女人都窮到這份兒上了他還……
“皇上大概還不知道,臣妾進宮這些年都儘靠著娘家補貼過日子呢。”
康熙的臉都綠了,當即叫了李德全回去開庫房。
打死胤禛估計也絕想不到,前後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額娘就將方才給他的那點東西連本帶息翻了個倍撈回來了,可給她能耐壞了。
打發走了李德全,康熙還坐在炕上皺眉發愣呢。
原不過是一筆支出,怎麼掰扯一通下來又平白無故多出來了一筆?他究竟是為什麼非要跟這個女人掰扯?閒得發慌啊?痛痛快快地應下那件事不就完了嗎?就因為那麼點心疼鬱悶,結果可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很氣悶。
倒不是真被這個女人帶溝兒裡繞暈了,事實上薛家每月給她的分紅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嗎?雖說不清楚具體數額,但顯然也是一份不小的進項。
不過自己的女人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可憐巴巴委屈兮兮的,他身為男人再沒點表示那委實是說不過去啊,這臉麵還能不能要了?
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閒著發慌非得跟她拌嘴掰扯。
他嘰歪一句,她能劈裡啪啦叨叨一大通,女人……嗬,天生的吵架高手。
不過眼瞧著她抱著金子樂得春光燦爛的模樣……罷了罷了,把這女人哄高興了他也樂得輕鬆自在。
“送進庫房罷。”林詩語揮揮手叫奴才將東西都抬了下去,心滿意足地坐回到他身邊,很是給麵子的親自給他添滿了茶,笑盈盈道:“謝皇上慷慨賞賜。”
康熙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思忖道:“你說的這事兒倒是可行,如今大清與海外商船互通頻繁,咱們的絲綢、茶葉、瓷器這些東西很受那些洋鬼子的追捧,價格高得很,咱們弄點上等質量的好玩意兒,打著商船的幌子載滿一船貨物出去轉手得來的銀子也夠應付這筆支出了,還不紮眼。”
好家夥,才得意自個兒的商業頭腦呢,結果這一轉眼,這大豬蹄子就已經開始尋思著從彆的地方找補回來這份損失了,堂堂一個帝王這麼勤儉持家呢?
“皇上英明,一舉兩得再好不過。”林詩語很給麵子地捧了一句。
“不過朕想著,既然是難得出去一趟,不如索性沿途將那幾個西方大國都好好‘看’一遍,如此一來需得花費的時間就長了,領頭的人選也得好好斟酌斟酌才行。”
出海本就是伴隨著巨大風險的一件事,不僅僅是海上風雲變幻危機莫測,還得防著神出鬼沒的海盜洗劫,如此長途跋涉又十分凶險的旅途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再者肩上擔負的這份任務也絕不輕鬆,辦事之人得有頭腦有心機有手段,最好性子還得有幾分奸猾,畢竟出門在外非常時刻還是得用些非常手段儘快達成目的,跟洋鬼子還講究什麼禮儀之邦呢,他們能懂嗎?
“皇上覺得索相和明相如何?能得皇上重用便足以見得他們的能力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且這兩位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可謂老奸巨猾,若認真辦事想來必定不負皇上所托。”
康熙愕然,“你可真敢想真敢說。”
雖說這兩個人的確挺合適,但她這會兒提議出來要說沒點什麼私心那可純屬糊弄鬼呢。
林詩語也不瞞著,淡淡說道:“這兩個老狐狸雖說有能力,但奈何太不省心,總是在保清和保成麵前上躥下跳地搬弄是非挑撥離間,臣妾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叫他們出海辦這樁差事也算是兩全其美罷,既能夠為皇上效力為大清辦點實事,又有利於兄弟兩個安安心心地成長,免得被他們折騰到兄弟反目才悔之晚矣。”
“臣妾知曉皇上另有打算,可皇上可曾想過,有些東西一旦放任滋長壯大起來脫離掌控也是早晚的事,一個人再如何機關算儘也算不過老天爺啊,變故隨時都會發生……皇上難道當真願意看到這好端端的親兄弟鬨得你死我活不可?”
“孩子們都是個頂個優秀的好孩子,放在家裡內鬥消耗未免太過可惜,外麵的天地那般廣闊,何不叫孩子們都展翅高飛去呢?沒準兒能給皇上帶來些驚喜。”
康熙沉默了,一整夜都睜著眼沒能睡著,躺在旁邊不停地翻來覆去煩死個人。
說句心裡話,若非還有那麼點理智殘存,她是真恨不得將人踹下床攆出去才好。
之後的幾天一直也沒見有什麼動靜,林詩語還當這事兒出岔子了呢,卻誰想冷不丁傳出消息來——索額圖和明珠兩個老冤家被欽點了。
雖不知這些日子康熙究竟是想了些什麼,心裡頭又究竟是個什麼打算,也或許是看在如今時間尚早孩子們也不算太大的份兒上?不過無論如何這兩個老狐狸是成功被暫且支開了,這一去那都得是以“年”為單位的,兩個孩子可算是能鬆快不少了。
不出所料,聽到這個消息的胤禔胤礽兄弟倆險些沒憋住喜氣當場笑出聲來,險而又險將將憋了回去,麵麵相覷具是如出一轍的愉悅舒心。
這娘兒幾個是高興滿意了,可對於索額圖和明珠兩人來說卻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遠離朝堂權力中心還不止,這還伴隨著無數危機風險呢,一個弄不好能折在半道兒客死他鄉的那種!
可這是為了國家辦正經事去的,壓根兒容不得輕易退縮。
更何況皇上還很貼心地為他們安排了眾多侍衛,個個都配槍.支彈藥不說,船上甚至連炮都備著,火力之凶猛足以輕鬆應付一路上的各色海盜,可謂是儘力給了他們足夠的保護,這種情況下若還敢退縮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但這對老冤家還是不願意,避免了**那還有天災呢?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哪裡有什麼絕對安全的說法?再者一旦脫離權力中心兩三年三四年,再回來還能有他們的位子嗎?怕是早就物是人非了。
辛苦奮鬥了半輩子才走到這一步,一丁點兒風險他們也不想承擔。
為此事朝堂上是狠狠鬨騰了好幾回,兩邊加起來大抵有一多半的大臣都在表示反對,說什麼大清離不開這兩個國之棟梁……可也正是因此才更加康熙下定了決心。
索額圖和明珠兩人的勢力太大,是時候該遏製一下發展了,況且皇貴妃說得也沒錯,這兩個老狐狸太會蹦躂,眼下他正有大事準備要辦,家裡頭還是安生些的好,暫且還是彆在他眼皮子底下鬨騰了,省得後院起火節外生枝。
知曉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之後,這兩人也不是沒想過將林如海一同拉下水,隻是林如海早就以年邁體弱為由請求致仕過的,康熙想找借口都是現成的。
於是乎,約莫選秀進行到快尾聲時,這兩個幾十年的老冤家還是被打包送上了船,那叫一個老淚縱橫淒淒慘慘戚戚。
不得不說,這兩個老東西一走朝堂上仿佛瞬間都清淨了許多,雙方黨羽也不知是沒了主心骨兒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還是怎麼著,總之也沒再像過去一樣時常為了唱反調而唱反調,一件事來來回回吵得麵紅耳赤的,不僅煩人還拖累進度。
眼下這麼一來可就順暢多了,位高權重的老臣有時或許弊更大於利。
午間,林詩語高興得多乾了半碗飯,一個午休起來之後肚子裡都還有些脹呢,惱得漣漪是直叨叨,直接上太醫院要了一碗藥來。
“不至於喝藥吧?不過是一時有些積食罷了……”
“娘娘素來脾胃弱,還是喝藥好得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