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的時候倒是沒想起來要精致啊。
巧克力先生剛想吐槽這點,倒在他身上的小方糖便又晃晃悠悠站起來,一瘸一拐往前走。
“我複活啦。”
她倔強地說:“我才不會輸給討厭的流氓巧克力。”
“……那個,我這裡有果子。”
巧克力先生拿下小包袱,捧出紅彤彤的醋栗果子,輕輕遞過去:“餓的話,就吃一個吧?”
糖果小姐眼睛一亮。
她又餓又累,從小就沒吃過苦,要不是旁邊這個窮酸的巧克力一句抱怨都沒有,她早就——
缺了一角的不規則巧克力,將紅色的小醋栗往她眼前送了送。
雙手捧著,果皮鋥亮,乾乾淨淨。
……非常珍惜。
糖果小姐突然想起對方當初說要挑一枚紅果子送給她做婚戒的話,又想起這一路上他是多麼緊緊地背著自己的小包袱。
她緩緩收回了手。
“我不餓,才不要吃這個。繼續走吧。”
——當天夜裡,她在水流聲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營地的篝火旁,不遠處的巧克力先生背對著她,用木筒舀小溪裡的清水喝。
糖果小姐舔舔嘴唇,嘗到一股紅醋栗的甜味。
而樹下打開了一角的小包袱,裡麵隻有兩顆亮晶晶的紅果子了。
她突然很難過。
“對不起呀。”
是自己體力不支昏倒後,被喂了那顆他很寶貝的紅果子吧。
“哼。”
小溪邊的巧克力先生說:“我才不要背著一塊黏糊糊的糖塊屍體走出森林,如果你徹底化沒了,我就把你丟給螞蟻窩。”
他的口氣很惡劣,但糖果小姐還是很難過。
“對不起,我會賠給你的。”
等我們到了王都,我給你買很多很多那樣的紅果子。
淨說大話,這隻又笨又蠢的甜品。
巧克力先生不屑一顧地扭過頭去,沒有理睬她的蠢話。
珍惜的果子換來更高價值的珍惜東西,他不傻,從不做賠錢買賣,也壓根不傷心。
不如說,一塊塊辦碎那塊果子喂給她,終於看到手腳一點點動彈起來時,他的心情還……稱得上可以,嗯。
他們便這麼相處了很長時間,走出更深更深的森林,再走進更長更長的溪流,穿過更多更多的小鎮。
途中有好幾次糧食斷絕,最後的最後,糖果小姐還是吃掉了巧克力先生的第三顆紅果子。
索性,那時,他們離甜食王國的王都隻有一點點距離了。
糖果小姐仔仔細細地抹平裙子的褶皺,端正坐在月亮與大樹下:“紅果子我一定會悉數償還的,你放心吧!”
巧克力先生翻翻眼睛,伸手扯亂她好不容易抹平的裙子褶皺,拍開她今晚莫名其妙非要戴到頭上的小野花,吹滅她路過上個小鎮時說什麼也要買來的心形蠟燭。
“累死了,快點睡覺,明天還要趕路。”
布置了很久現場、還找了好久月光角度、確定這個角度這個時間的月光能把自己的身材照得最圓滾滾的糖果小姐:“……”
她開始憤怒地吱哇亂叫:“我是認真的!我超級有錢!不準睡!起來!起來!”
巧克力先生已經用枕頭蒙住臉了。
並不堪其擾地翻身背對過去。
糖果小姐:“……討厭鬼!流氓!起來!起來!”
“好吵。”
討厭鬼旅伴背對她說:“我從沒讓你還我的紅醋栗——都說了,第一顆紅醋栗當作戒指,你把第二顆紅醋栗當作捧花,第三顆紅醋栗當作婚紗吧。”
“反正我隻有三顆紅醋栗,沒閒錢辦婚禮,你吃了就不能耍賴。”
糖果小姐:“……”
她停止了吱哇亂叫,低頭把裙擺捏得更皺。
“你不是說喜歡圓滾滾的甜品?”
背對她的巧克力先生:“方方的也可以將就將就,哼,反正我看光了你必須要娶你。”
——於是糖果小姐重新吱哇亂叫起來。
第二天,他們來到甜食王國的王都。
糖果小姐還在生氣,甫一進王都,她就糖不見影了。
巧克力先生租好暫居的旅店,整理了一下房間,然後去集市采購下次出行需要的物品。
他一路其實也賺了不少錢,但就是沒再去買自己喜歡的那種紅果子,讓它們保持著三顆的初始數值,再一顆顆減少——仿佛這樣就能耍無賴威脅來什麼東西似的。
但三顆紅醋栗昨天已經全部吃完了,糖果小姐昨天吱哇亂叫到半夜的態度也不像是拒絕,巧克力先生決定買三顆新的果子,以備之後的旅途。
他揣著錢走到了市集門口,然後在粉色的糖果牆上,看到了張貼的大大的海報。
海報上畫著甜食王國最尊貴的公主殿下,她是一顆穿著金紅色裙子的小方糖——還有她牽著另一隻甜品的手的畫像,據說那是和遙遠鎮子裡鑽石先生的訂婚畫像。
巧克力先生愣了一下。
然後他轉身走回去。
走回旅店,打開那個裝著家鄉物品的小包袱,拿出一枚小小的樹枝、一張畫著小兔子的紙片,一隻又圓又白像月亮般漂亮的鵝卵石。
三顆最寶貝的紅果子早就被吃掉了。
他也不想把它們要回來。
巧克力先生沉默了半晌,便將輕得多的行李一點點裝回去,紮好小包袱,走出房間,退房,離開。
從這裡,回到他的巧克力小鎮,還有很長很長的路呢,要抓緊時間。
他可是全世界最有骨氣的巧克力,才不會被小事打倒。
巧克力先生悶頭往森林深處走,踩著曲折的昨天才走出來的小道。
不知走了多久,他聽見身後傳來“嗒嗒嗒”的急促奔跑聲,然後是一聲“呀”的驚叫。
他……他歎了口氣,扭過頭去。
第238次把自己卡到灌木叢枝條上的糖果小姐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你怎麼撇下我走了?”
“我沒有。”
巧克力先生皺著眉走近她,抱著手臂,看上去很不開心:“我是打算趕回我的鎮子拿那根太重被拋在家裡的棒球棍,然後再回來把某塊碎玻璃渣直接毆打成灰塵。”
糖果小姐:“……”
哦。
不愧是你。
明白自己誤會了什麼的她開始對手指:“那個,先把我抱下來,好不好?”
巧克力先生看著她渾身上下狼狽的糖霜,和身後一路跑來被弄得白一道灰一道的金紅色小裙子。
“不要。”
他生氣地仰起臉,姿態強硬又彆扭:
“你這次又掛在榭寄生上了,低頭,讓我先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