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同居日常五十三(1 / 2)

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嚴午 20054 字 6個月前

同居日常五十三

【數日後,法師塔第89層,異人生物監牢】

德魯拉根三世想要睡覺。

可對麵的女人存在感太強,他完全無法在她冰冷的注視下假裝睡眠,儘管他能夠用鱗片合上自己的眼瞼。

“……你想要什麼?”

他開口說,說話時夾雜的低低龍鳴被特殊的牆壁吞沒,這讓他鮮明分辨出自己的喉嚨有多乾澀:“我沒什麼可以給你的。”

監牢外,兀自站立的女人不說話。

龍歎息一聲,張開眼瞼。

——平心而論,那是個很美的女人。

套裙下的小腿像嬌嫩的柳葉,法袍都遮不住她白皙的皮膚。

而那頭披在身後的紅發,絢爛又濃鬱,仿佛一束盛開的月季。

……仿若曾盛開在某座棺材上的月季。

“我沒什麼能給你的。”龍對她重複:“我已一無所有。”

紅發女人看著它,冰冷的琥珀色讓龍想起她的父親。

“我並不打算向你索求什麼。”

良久後,她開口:“我隻是來看看你,和你說些話。”

……哈。

“用這樣的眼神?”

用和德裡克一模一樣的、冷漠至極的眼神——

“用這樣的眼神。”

女法師抽出法杖輕點了幾下,虛空中浮現了一份精致的下午茶。

她就站在那兒伸手拿過了一隻香橙味的小蛋糕,小口小口地咬起來——神情冷漠又平靜。

如果這不是暗無天日的異人生物監牢,德魯拉根真的會以為,她是冷著一張臉在抱著零食挑選電影院外的宣傳海報,而自己僅僅是坐在透明窗口後的售票員。

探監時對著一頭邪龍吃紙杯小蛋糕,這明明就是不太符合禮儀的行為。

但女法師做得天經地義,她的舉止不再充滿發條娃娃那樣的僵硬——就好像,站在這裡吃甜品,完全合乎禮儀。

隻要是她自己做出的行為就合乎禮儀,隻要是她自己珍愛的東西就能超越規矩。

【家主是我,我的姓氏如何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統治者是我,我想與哪個種族的誰在一起又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在塔尖的就踹到塔底,試圖重新爬回來的就燒成灰燼。】

……這太奇怪了。

明明就是德裡克的眼神。

她卻比德裡克還要自信。

女法師又咬了一口小蛋糕。她含糊說:“我和你之間,也不需要什麼有溫度的眼神吧。”

哈。

“說的也是。”龍低低回應,“那麼,你是以怎樣的身份來看我?又想說些什麼?”

“以斯威特家主的身份。”女法師高傲仰起的脖頸如同天鵝,雖然她站著吃小蛋糕的架勢一點都不高傲:“想和你談談森林,與精靈。”

龍忍不住放大了吐息中的龍鳴。

刻滿法咒的牆壁再次將其吞沒。

可龍鳴是無法完全消失的,那能令所有渺小生物感到戰栗的震動依舊透過牢籠傳遞了過來——

女法師沒有波動,她隻是咽下最後一塊小蛋糕,魔法簡單洗去手套表麵的食物殘渣,將它們交疊在一起。

那是副暗紅色的絲質手套,手套上的花紋繁複無比。

與香橙味的小蛋糕格格不入。

“這不可能,”龍驚怒交加,“我的契約還在,德裡克他沒有死,你的手上也沒有那枚紅寶石戒指——”

“你的契約在我手上。德裡克·斯威特也在我手上。至於那枚紅寶石戒指……”

女法師摘掉左手手套,衝他晃了晃中指上那圈幽綠色的環。

做這個動作時她的眉眼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就重新冰冷下去。

“除了這枚,我不想再戴彆的。”

她冷冷地說:“而家主的地位,並不會由一枚醜陋的破戒指決定。由我決定。”

驚訝感升起,龍的憤怒慢慢降下去。

“我以為……”

“你以為?”

“……你會第一時間殺了他。”

“哦。”

女法師點頭:“我的確有過這樣的打算。留著他與海倫娜的命,都會對我的統治權造成威脅。按照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殺死他們才是最佳選擇——如果可以的話,過程再延長一點,方式再痛苦一點——最好,能痛苦到足夠我發泄被他們折磨出的怨氣。”

……但既然,她說這些話時的表情這麼平靜。

“你並不會殺了他們。”

“我當然不會殺了他們。”

女法師平靜地說:“洛森·布朗寧眼中的我是個甜美善良的女孩,不是會虐|殺親生父母的變|態。”

……哼。

龍想冷笑,但他忍住了。

“他不會介意。”

“我知道,但我會介意。”女法師繞繞手指:“況且,‘虐|殺上代斯威特夫婦’得到的利益並不足以抵消‘可能被布朗寧討厭’的代價。”

“……這還真是,斯威特式的標準回答。”

“謝謝。”

“既然你不打算殺了斯威特夫婦,那又要怎樣正式成為家主,又要怎樣避免他們的——”

“海倫娜很好解決。”女法師漠然道,眼神再次飄向半空中那隻擺滿甜點的銀盤,“一個有點小手段的女學徒,除非她成為法師,否則絕不可能逃出我手裡。可惜,她早就把自己的智慧轉化成上不了台麵的陰毒手段、慣於享受聲色犬馬的奢靡——即便作為學徒的壽命將近,她也無法潛下心重新學習。”

說到這裡,她突然露出了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

“海倫娜·斯威特會在一個遙遠平靜的地方頤養天年。再沒有魔法,再沒有魔藥,再沒有學徒或法師——當然,我會定期給她足夠揮霍的金錢——隻是,失去魔法的她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出現皺紋,恢複與她年齡相匹配的容顏。”

作為一個野心勃勃的美麗女人,讓她平靜且老邁地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

龍也明白這一點。他低低地說:“你果然很惡毒。”

女法師點頭:“當然,你以為我是誰的女兒?”

“……你總不能也這麼對待德裡克。他依舊是個強大的法師。”

女法師收起了笑容。

“那也與你無關。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森林,與精靈。”

她不想提德裡克。

是因為太過敏|感,還是依舊……舉棋不定?

“我沒什麼能告訴你的。”

龍轉過頭,鱗片帶著薄怒開合:“關於森林與精靈,你應該有更合適的谘詢對象。找一頭被關在監牢、等待處死的龍做什麼?”

女法師沉默了。

背對著她的龍想,待會自己等到的答案也許是“我不想讓他知道”、也許是“斯威特家族的事和他無關”,也許是“他不需要理睬陰暗人類的種種權謀算計”——

但女法師卻突然冷哼一聲。

“他在沉迷研究。”

她陰陽怪氣地說,一把拿走銀盤上灑滿乳白色糖粉的甜甜圈,張嘴就是啊嗚一口:“可沒空搭理我。”

龍:“……”

龍:“你們吵架了?”

“和你沒關係。”

龍:“你為什麼吃這麼多甜品?”

“和你沒關係。”

龍:“你為什麼非要站著吃?既然能變出下午茶,應該也能變出扶手椅。”

女法師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羞惱——但她很快就用惡狠狠咬甜甜圈的表情遮掩了過去,眼神重歸冷淡。

“和你沒關係。”她說,“我想與你談的是森林,與精靈。德魯拉根,你知道,我擁有左右你判決的權力。”

“我說了我知道不多……”

“血脈,與命運。他親口說,這東西是從你的夢裡窺見的。你也是現存最古老的異人生物。”

龍陷入沉默。

是啊……是啊……原來是這個。

“你問這個做什麼?”

德魯拉根依舊選擇背對女法師,不願回頭。

但它看著監牢牆壁上的魔紋,豎起的鱗片緩緩平複下去,就連揚起的龍尾都漸漸垂下,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血脈,與命運。”

它沉沉地說:“你不需要打聽這個。你是已經戰勝它的勝者。”

既然她發自內心要修改整個斯威特家族的統治,既然她決定再也不憎恨詛咒自己的雙親,既然她成了一個即便站在監牢外都能自然吃起自己愛吃的食物的斯威特。

這位美麗、強大而自信的女法師明明也從血腥與淤泥中長大。

……她,明明就比曾經的它,要更加……

“我不明白。”

女法師眼神閃動:“這東西隻在異人生物中口口相傳,這麼多個月,我翻遍了斯威特藏書室,卻找不到任何資料……而它曾經差點殺死了他。我來找你谘詢這個,隻是為了準備針對這東西的魔法,徹底燒了它。”

哈。

她要燒了血脈與命運。

……僅僅是因為“差點殺死”了那隻精靈嗎?

龍想笑。

事實上,它也的確笑出了聲,沉鬱的龍鳴伴隨著監牢上不斷閃動的魔紋一起。

“你知道你在向什麼東西宣戰嗎?”

你知道你已經奇跡般贏了它,可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戰勝它的法師貴族嗎?

戰勝了野心。

戰勝了扭曲。

戰勝了那些滾動在金幣與法杖之間的**。

戰勝了每一代斯威特的命運,戰勝了所有鮮血淋漓、肮臟腐臭的結局。

人類……愚蠢的人類……

他們總把弄權者捧為高貴,把陰謀者捧成勝者,把□□者捧上王座。

愚蠢至極。

德魯拉根三世為斯威特家族服務的數年裡,見過太多太多。

法師貴族的世界,遠不止一個海倫娜,她隻恰好是最美最扭曲的罷了。

法師貴族的世界,也遠不止一個德裡克,他隻恰好是最顯赫最強的。

冷血好像成了天經地義,惡毒也被解釋為某種常理,不擇手段的處事方式更是被奉為經典。

【貴族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我們就是這麼針對彼此的。】

【隻有這樣,才能更強大,擁有更多更多的……】

邪龍嗤之以鼻。

它心想,這幫愚蠢肮臟的蟲子,比真正吃過人、毀滅城池的自己還要惡心。

強大?

彆開玩笑了,它甚至懶得殺死他們,因為這些生物臭水溝般的心臟會弄臟它的爪牙。

而曾讓邪龍萬分羞憤、惱火、不得不承認其真正強大的,是某隻絕不服輸的精靈……

但,那隻精靈卻這麼說。

【我遠沒有我的宿敵強大。】

邪龍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那樣的表情:【你知道嗎,我見過愛、自由與許多美好。我總有許多親人與朋友。】

【而她從未見過,擁有的太少太少,卻能直接長成世間一切美好的代表。】

【我費勁心力偷竊月亮。】

【她卻能直接點燃太陽。】

——曾經,德魯拉根從不相信。

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會誕生那麼一個奇跡般的人類,但那個人類絕不可能姓斯威特。

斯威特……斯威特……滿溢罪惡的沼澤……怎麼可能真正開出讓精靈傾心的紅月季呢?

他隻是掛上了可笑的濾鏡,用些好詞形容那個冷酷惡毒的女孩罷了。

沒誰能比得上那隻精靈的強大。

……德魯拉根曾以為。

“你說的對,血脈與命運,它們究竟帶來什麼,會影響什麼,我不知道。”

女法師的語氣依舊那麼冷漠,儘管她此時正在攝入無比甜蜜的甜甜圈,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與“甜”沾不上邊:

“但無所謂,我隻需要知道,它傷了他。那我就會燒了它。”

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人類。

“也許,就像你在心裡所嘲笑的那樣,這麼宣言的我不知天高地厚。”

隔著手套與白色糖霜,女法師的目光再次落到左手中指上:“但如今的我能夠燒毀異獸。我不信有什麼能比異獸更強大。異獸比血脈與命運強大,那麼,我一定能燒毀它。”

——但是,如果,那天,森林邊緣,沒有這個斯威特。

龍的吐息也隨著自己的鱗片一起平複。

它不再發出龍鳴,也許是疲憊,也許是終於放棄。

龍的眼睛曾切實看到過那天,所有。

就像它曾切實看到那隻女精靈被藤蔓絞碎、化為一團血肉的所有。

這個斯威特。

她唯一的親人與唯一的朋友奇跡般拖延了它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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