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還遠沒有到旅客們睡覺的時間。
雖然潮濕昏暗的甲板上看不到多少人,然而船艙內的酒吧卻正是喧鬨之時。
蜥蜴人荷官正搖著骰子,周圍聚攏著一大堆的人;角落裡聚攏著一些看起來就像是高手的牌客或是棋手,他們身後都聚攏著一些抱著手看熱鬨的人。
神情冷峻的半精靈酒保則正以相同的節奏頻率搖晃著自己手中的雪克杯,背後則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型橡木桶。
吧台上先前素未謀麵的旅客們每人麵前都擺著酒與夜宵,聊著自己的見聞、亦或是麵紅耳赤的吹著牛。
唯一遺憾的,大概也就是沒有舞娘……然而在船上沒有舞娘是非常正常的事。
“我跟你們說,”一個大胡子男人麵紅耳赤,“這位新任教皇,在我們阿瓦隆那邊可是相當出名……”
就在人們聚精會神的聽著八卦之時。
突然,外力的猛然衝擊讓船隻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打斷了那男人的話。
船艙之中搖晃著的燈火因此而熄滅或是閃爍,有人醉醺醺的端著酒杯走向牌桌。卻因為突然的搖晃而一個失衡、將手中泛著咖啡色泡沫的黑啤酒直接脫手而出,灑到了彆人頭上,並將附近的牌桌也直接打濕。
“喂,你這——”
不滿的聲音驟然發出,人群用力推搡著,爭吵的聲音驟然變得更大、蓋過了歡笑與聊天。
下一刻,船隻再度劇烈的搖晃起來——而這次,卻不僅僅隻是晃一下那麼簡單了。
輪船突然向著一側猛烈的傾倒,人們與許多小圓凳與高腳椅也隨之都向著那一側全部滑過去、堆砌在角落裡。
刹那之間,驚恐的尖叫聲、迷茫的斥責聲一並發出。因為劇烈的碰撞與搖晃,經過安全處理的燈火全部自發熄滅,因此火焰倒是沒有向外蔓延。而桌上的酒杯則全部都向著一側滑落、傾翻、碎裂。
這些酒液全部都混合在一起,潑灑在堆砌到房間一頭的旅客們身上、散發著不那麼令人愉快的刺激性味道。
還不等人們反應過來,船隻便猛然向著另一側劇烈的傾斜。
伴隨著混雜在一起的尖叫聲,人們咕嚕咕嚕向著房間另一頭滾去。不斷有人撞到其他人身上,或者撞到桌子椅子上。桌子與一部分的椅子是被固定在船上的,但還有一些椅子則是可以移動的。它們滑過、滾過——甚至是飛起來撞到其他人身上,造成了不少傷害。
隻有半精靈酒保第一時間敏捷的抓住了櫃台……然而即使如此,也不斷有酒桶從裡麵滾落出來,砸在他的背上、腿上。而在第二輪的傾斜之中,也有一些運氣好的旅客抓住了那些固定在地麵上的桌子、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勉強躲避著那些飛來飛去的人體炮彈。
“嘔……”
在劇烈的搖晃下,終於有人止不住吐了出來。完全黑暗的環境之中根本就看不清是誰在嘔吐,離自己又有多遠。
而嘔吐物與滿地混雜在一起的酒液,則成為了更強的催吐劑與潤滑劑,讓人們想要爬起來都變得很困難……更不用說要從堆疊的人群、完全無光的環境、亂成一團的桌椅布局中逃離出去……還不能傷害到其他人。
“不要用火照亮——”
在這酒吧之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酒保。
之後船隻再度開始向著另一側搖晃。
在這第二輪搖晃的時候,半精靈酒保就用幾乎破了音的聲音焦急的嘶吼著:“不要點火——”
也幸好,這艘從教國開往星銻的輪船上有著許多牧師。
一隻又一隻的手高高舉起、一盞又一盞的照明術的光輝如燈塔般亮起,非常有效的驅散了人們心中的恐懼。
靠著燈火的照亮,也有動作敏捷的超凡者終於能看清房間布局,連忙打開了房間、從這味道極為難聞而混亂無比的酒吧裡逃離了出去。而剩下的人們有著燈光照亮,也終於能夠勉強抓住那些被固定在地上的桌椅,一時狀況看起來稍微好了不少。
——而下一刻,一條巨大無比的觸手自天而落!
它猛然抽碎了上方的甲板,碎裂的木頭與金屬混雜在一起,向著驚恐的旅客落了下來!
一些碎茬紮在了地上、一些碎茬落在了人身上。這倒不至於立刻致命……然而在不斷搖晃的船艙之中,這就像是給蔬果脫皮用的擦子一樣危險。
“海怪——”
有人在驚呼,也有人則奮起反抗——那是一個蜥蜴人戰士,他猛然抽出腰間的彎刀、劃過一道雪亮的刀氣!
那是銀亮如月光般的淒厲斬擊,在黑暗的空間之中無比璀璨奪目。
——那是足有第三能級的【凶猛斬】!
其威力若是落在人身上,足以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將身著輕甲的壯漢攔腰斬斷!
然而那斬擊落在觸手之上,卻甚至連讓它出血都做不到。
那巨大的觸手連皮都沒破,反倒是無比憤怒的加以還擊——那戰士瞬間就被條件反射般還擊的無眼觸手找準了位置,一下就拍到了牆壁上!
也有人靈機一動,趁著海怪的觸手縮回之時高高躍起,一把抓住了那垂落下來的觸手尖部,打算借著它收回的力道直接逃出這個房間!
他的計劃完美的成功了。
那海怪果然沒有理會他,就這樣帶著他一並從那縫隙中離開了。外麵銀色的月光透過那縫隙落在船艙之中,顯得如此明亮。
可下一刻,船艙裡麵的旅客們就聽到了無比恐懼、無比淒厲的嘶吼聲:“好多,好多觸手——”
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如同細雨般潮濕的血,淅淅瀝瀝的從縫隙中落下。
也正因這一個大洞,人們也能聽到外麵發生了什麼。
“——開炮!”
船長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激昂的炮聲接連響起。
然而炮聲才隻是剛響起一輪,那海怪就像是被激怒一般、更加用力的掀動船隻,撕裂船體。甲板之上不斷傳來觸手拍碎甲板的巨響,以及水手們的慘叫聲。
恐懼如同這地上的酒氣般浸染著旅客,讓嘔吐變得愈發劇烈。而此時就算最愛乾淨的人,也已經顧不上維持體麵——他們都擔心船隻被憤怒的海怪直接撕碎或是掀翻。
可就在這時,外麵卻突然傳來了船長急匆匆的聲音:
“拉西米教授……還請您幫幫忙!”
“我知道……但我也隻能頂一會。”
另一個顯得有些陰冷、但如今卻顯得理性而可靠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你快去請克勞利小姐!”
“可是,迪米特……”
一個驚恐而遲疑的少年聲響起。
“我看著呢,出不了事的——快去!”
他話音剛落,昏黃色的光輝便浸透了船隻。
地麵上的酒液與嘔吐物如同變成了一塊黃泥,氣味瞬間就變淡了許多、地麵也不再變得那麼滑溜。而內部船艙中的所有人,都同時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固定在了地上,如同被黏在粘鼠板上的老鼠一般……不管船隻如何搖晃、也都不會滑來滑去。
得救了……
人們心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這般聲音。
另一個房間之中,通靈塔的死靈法師學徒們紛紛鬆了一口氣、情緒高漲的歡呼著:“拉西米教授出手了!”
“教授肯定沒問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