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伯特經過各種優化,發現自己就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這是一個死循環。
為了解決石像鬼被驅散就會立刻變成石頭的缺點,能夠抵抗驅散與淨化的人造血肉是必須的構造;然而這些東西是具有生命的,無法在高空與冰冷環境下保持活性、在高速飛行中又可能脫落或者受損,因此又必須要足夠堅固的外殼進行包裹與固定……
無論用木頭還是金屬,都無法防止落雷殺死裡麵脆弱的人造血肉;如果使用石化術覆蓋上一層石頭的話,又會影響石像鬼的飛行能力——有什麼辦法,是能在高空中、高速飛行的過程裡,用不超過十公斤的材料,在不影響敏捷的情況下替一層生命力相當於一隻青蛙的人造血肉抵抗落雷的呢?
他那能夠抵抗驅散、淨化與詛咒的人造血肉的秘密配方,就是將青蛙的大腦與神經植入到自動合成、均勻覆蓋石像鬼外殼的薄薄一層肉塊中,使其具有“獨立生命”。
他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要將這個問題公布出去,尋求大師們的幫助嗎?
當初二十四歲的阿爾伯特在數晚的痛苦糾結中,還是選擇了隱瞞。
因為在那時……他的地位不斷提高,已經不需要自己繼續做實驗了……於是他頓時鬆了一口氣,選擇將這個問題與責任全部交給軍方專業的檢測人員。
——要是你們查出來了,就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吧,反正我已經做了足夠多的工作;你們要是沒查出來,那也不是我的問題……總之,這次的“武裝石像鬼”就是我獨立發明的,沒有任何大師的幫助或者靈感!
總不能讓我之前那麼久的時間都變得沒有意義吧。阿爾伯特如此想著。
對於一個每年實力都在不斷提升的天才來說,他停滯了整整兩年半的時光來精心維護的事業,要是因為如此可笑的原因而失去了全部意義的話……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挫敗到什麼程度。
於是他就忽略了這個問題,轉而繼續優化那些自己能夠去優化的問題。
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全神貫注的繪畫著自己“發明”的坦克圖紙,然後不斷把各種各樣凶殘的武器往上麵裝,要把它武裝成世界上最無敵的火力要塞——
——直到那場殘酷的晉升儀式,讓這個總是開心笑著的孩子突然笑不出來了。
不光是見識到了“死亡”的另一個側麵……那個並不藝術、也不哲學,而是充滿了血腥與暴力的破滅之死。
他還意識到了自己所忽略的另一個問題——石像鬼的能源消耗、以及戰爭中的後勤供給。
正如卡爾將軍所說,他從未成為過一名軍人、更沒有上過戰場。
他無法意識到,一輛脆弱的、行動緩慢的、三到四噸重的充能車對後勤補給與行軍速度來說意味著什麼——名為“樁子”的太陽充能車,通過轉化太陽所賦予的奉獻道途力量,每天能夠自動獲取一組支持十二隻石像鬼連續作戰一小時的能量。
而如果想要獲得更多的儲蓄能源,就需要通過“血池”來進行充能——那是一種浴缸大小的法力池,裡麵裝滿了“三號合劑”。這樣一個法力池,能額外支持一組石像鬼連續作戰四個小時,還能讓它們不斷再生自己已損失的石質與血肉軀體。
在阿爾伯特的構想裡麵,這應該足夠了。
子彈全部打完也用不了幾分鐘,一天一個小時跑四五個來回綽綽有餘。應急狀態下也能強行飛四五個小時——要是每一輪打完子彈就回來,恐怕子彈都帶不了這麼多。
直到他真正上了戰場,從對麵的角度體驗了一番。
——那些星銻軍人,根本就沒有按照他的構想使用“武裝石像鬼”!它們不是與陸軍大部隊一同推進,在空中提供高頻率的火力掩護、順便抵抗獅鷲騎士們凶猛的衝擊……而是直接被派遣出去,與先鋒小隊一同執行跨地形襲擊!
當初阿爾伯特找了很久……直到最後他都沒找到“樁子”的影子!
在這種距離下,它們光是飛到戰場恐怕就得一個多小時、甚至幾個小時——因此它們隻能通過啃食血肉與靈魂來獲得額外驅動。
原本用於對抗阿瓦隆精銳部隊、保護己方的人造盾牌兵種,卻反而成為了戰場屠夫!
——明明阿瓦隆的獅鷲騎士在襲擊星銻的時候,隻對那些高價值目標進行打擊。星銻的軍人,或許原本也可以像他們一樣作戰。可也許正是因為他的疏忽,才讓星銻的精銳部隊們選擇了屠殺民眾……
而哪怕不算這些問題,阿瓦隆的大守護者也立刻覺察到了這些石像鬼懼怕雷電。
換句話來說,它們根本無法抵抗獅鷲騎士們的閃電衝鋒……過於信任武裝石像鬼的星銻,恐怕頃刻間就會兵敗如山倒。
假如他繼續研究武裝石像鬼,就會讓星銻發起侵略戰爭。間接害死無數的阿瓦隆平民,然後讓星銻無比慘烈的戰敗。讓兩國人都陷入戰爭的泥潭之中,讓無數人死於絞肉場般殘酷的戰場中——而那絞肉場正是他親手創造的“得意之作”,他原本以為會讓後人傳頌的偉大發明。
從那次晉升儀式出來之後,阿爾伯特抑鬱了很久。
他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睡一個踏實的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