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士……”
哈伊娜小聲說著:“我其實還沒畢業。”
而且,這僅僅隻是問話……
但她這句話還沒說出,便被艾華斯輕聲打斷:
“還沒正式畢業就能進入監察局……我懂了,哈伊娜小姐是在王立律法大學讀書嗎?”
艾華斯的口音標準而乾淨,並沒有王都人引以為豪的那種象征著高貴感的“精靈腔”。但這反而讓從小地方來留學的哈伊娜更有好感。
於是她點頭回應道:“啊,是的。”
她說著,頗為自豪的挺起胸膛:“我是前任的學生會主席,同時也是四年級的女生首席。作為優秀畢業生,我提前一年就取得了監察局的就業許可。雖然我的配劍還沒發,但從監察局那邊已經有我的名字了哦。”
“那這麼說來,您還能算是我的學姐呢。”
艾華斯雙手十指交叉,搭在膝上。
他的上半身放鬆的向後靠攏,慢條斯理的說著:“我其實也是王立律法大學的學生。今年的新生。”
“……真的嗎?”
哈伊娜有些訝異:“可是我沒有見過你……”
“因為我身體不好。還沒入學,就生了一場大病。為此在家臥病在床,休息了三個月。”
艾華斯那有些蒼白的麵色,讓他的話語充滿了說服力。
是個不容易的孩子啊……
“我明白了。你的確是無辜的……我回去就會向所長彙報。”
哈伊娜連連點頭,心生憐憫。之前對艾華斯的淺淺嫉妒感,也因此而消散。
她為此而自慚。作為一名監察局的監察,她也算得上是半個騎士。竟是忘記了導師所教導的謙卑與憐憫的教條……嫉妒之心,真是醜陋。
“那,學姐,”艾華斯突然開口,“你看到壁爐裡的東西了嗎?”
“燃燒著的東西……”
哈伊娜回過頭來,不是很確定的說道:“看不太出來了。好像不是木柴。”
“那是一本日記。”
艾華斯溫和的說著:“說不定就是我與惡魔學者勾連的證據。
“就像是我手裡的這本書一樣。”
他說著,將手中的書合上、一並投入火中。
哈伊娜聞言,驟然一驚。
她下意識的踏前一步,本能的伸手抓去。在完全沒有提防的情況下,她竟是後發先至的在空中截住了那本書。
她眉頭緊皺,低頭一看。卻發現那本書叫《詩黛爾詩集八十選》。
哈伊娜當然認識這本書。因為這就是大一的《精靈語》課程要使用的課本。
她不放心的翻了翻,確認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與惡魔學者勾連的證據。甚至裡麵還用不同顏色的筆勾勾畫畫的標記了許多重點和難點。
“開個玩笑。”
艾華斯嘴角微微上揚:“我可是事件的受害者啊,學姐。這明明是你剛剛才說過的話……為什麼我隻是隨口一提,你就又起疑了?對我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哈伊娜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上去很是溫和文雅的青年,似乎有些潛藏著的壞心眼。
“這是很嚴肅的事,開不得玩笑。”
她板起臉來,像是在學校裡般認真的教訓道:“惡魔學者的獻祭常以活人為素材,並且他們為了滅口,還會在獻祭結束後將祭品殺死。那是絕對的邪惡,就算與人無仇無怨,也會將人作為材料殺死,令人發指!這種事怎麼能開玩笑呢?”
她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說起來……你如果是祭品的話,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們拿我獻祭想要召喚強大的惡魔,卻沒想到惡魔更親近我。於是我就反過來命令惡魔把他們都殺了。”
少年笑眯眯的說著越來越離譜的話:“事實上,莫裡亞蒂家族其實惡貫滿盈,我的父親詹姆斯·莫裡亞蒂教授就是一名惡魔學者,有著毀滅世界的夢想。而我不是他的養子,而是被他從異界召喚來的惡魔。在一年內就能將阿瓦隆王國徹底毀滅。”
哈伊娜目瞪口呆的聽到一半多,才反應過來艾華斯隻是在胡扯。
“……你在胡說些什麼?!”
她惱羞成怒的嚷著,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羞恥於自己居然有一瞬間把艾華斯的怪話當真了。
這個看上去溫柔如詩人般美好的少年,卻像是個狐狸一樣狡猾、滿嘴天上地下的謊話!
她氣急了、但在老管家麵前又不敢大聲說話,結果卻把自己漲紅了臉:“老實交代——你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惡魔儀式中?有人匿名舉報,你是自己前往的石拱門公園,並沒有受人脅迫。”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不信你就把我帶去監察局嘛。”
艾華斯聳了聳肩,仿佛發自內心的感到了遺憾。
但哈伊娜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在監察局明顯有包庇傾向的情況下,她沒有證據是不可能逮捕艾華斯的。真把如今還坐著輪椅的艾華斯帶走,恐怕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隨後,艾華斯慢慢斂去了那狐狸般的笑容。
他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認真說道:“話是這麼說。但既然學姐你能知道,我說的這些都是些胡言亂語,那為什麼就能相信匿名舉報信呢?我所說的這些,與那舉報信又有什麼差彆呢?”
“……所以,事實是什麼?”
“我可以給你另一個版本的故事——我在出門散步時,被人襲擊並帶到了石拱橋公園,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坐上了輪椅。我完全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我被當做祭品而獻祭給了惡魔,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被打跑的、我是怎麼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