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暴風雪中,莉莉舉步維艱。
寒意自皮膚向內蔓延,往深處的血肉、骨髓滲透。
她的身體如木偶般僵硬,可焦灼的欲望卻在她心底悶燃。就像是燃起後又被蓋滅的木頭,安靜散發著大量熱氣與黑煙,熏烤著她的心。
莉莉感覺到自己的血變得粘稠,像是膠水、又像是淤泥。它們束縛著自己的軀體,如繩索般纏繞在自己的血肉之上……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囚徒。
——我是個被關在軀殼之內的囚徒!
莉莉的瞳孔深處再度燃起猩紅色的火光。
自己弄丟了書的懊悔、被那兔子激怒的狂怒、獨自一人跋涉於雪中的委屈……負麵情緒化為燃料、灼烤著她的靈魂,讓她的血液變得愈發粘稠。
而那大白兔就在暴風雪之中無比靈活的跳躍著。每次在莉莉快要追不上的時候,它便停了下來、嘲諷般的回頭望去;而在莉莉快要追上它的時候便再度跳走,讓莉莉感覺自己的血壓越來越高。
最開始,她的理性還在勸阻她冷靜下來。
可追著追著,她的理性也表示:去他媽的,快追上去!
然而外界的寒風卻是那樣的刺骨,她的軀體是那樣的僵硬。如今她隻是奔跑,就能聽到自己全身各處傳來吱嘎吱嘎的酸響……身體已然抵達了極限。
就在這時,莉莉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結果卻發現,自己的來路已然化為了一片沒有腳印的白雪。她低頭望去,卻發現自己身邊滿是淩亂的腳印……就仿佛自己隻是在原地打轉一般。
怎麼會這樣?
你被凡人的服飾所縛
一個空靈的女聲響起。
你不可接近夜兔,除非拋卻服飾
莉莉咬咬牙,不假思索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
說來奇怪,在那之後她仿佛感受到了一種解放的天性——那是一種全新的力量、注入到了她的體內。
明明除卻了全身的保暖衣物,可她卻感覺自己的皮膚漸漸變得暖和了起來。那暴風雪再傷不到她一分一毫。
她再度向著那被稱之為“夜兔”的大白兔追去。
她的軀體不再僵硬、皮膚不再寒冷……她除去衣服之後,便如同野獸一般四足著地的全力奔跑,在雪夜之中全身蒸騰著白色的熱氣。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跑不過那兔子。
你被物質的血肉所縛
那聲音再度響起。
像是風鈴、又像是水晶。如同在深穀之中的泉流,清澈而平靜。
伱不可接近夜兔,除非拋卻血肉
莉莉猩紅色的瞳孔中隻剩下那隻兔子,繼續狂奔。
她這次終於脫離了那鬼打牆一般的束縛,凶猛的向著兔子撲去。
兔子沒反應過來,被她按倒在地。
而劇烈的饑渴讓莉莉一口咬住了兔子的喉嚨,吮吸著兔子的血。那兔子的四腿劇烈的亂蹬,可即使如此也踹不走莉莉、反而讓她如凶猛的的情人般用力抱住了兔子,跪在地上將它摟抱在懷中、低頭埋在深可及膝的積雪之中。
兔子的血被她飲儘,她便開始吞食兔子的血肉。
隨著莉莉的飲食,她全身的骨骼吱呀作響——灰白色的毛從她的皮膚中長出,她姣好的容貌逐漸化為猙獰的狼首。
最終兔子隻剩下了些許殘骸。
而化為灰狼的莉莉有些迷茫的原地打轉,長長的狼吻之上染滿鮮血。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那隻兔子——
——那大白兔不是正掛在天上嗎!
她對著頭頂上的月亮高聲嗥叫,想要奔月而來。
而在這時,雪地之中、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了一隻又一隻的狼。
狼群迎合著莉莉的嗥叫,一同昂首對月而嗥。強烈的欣喜感湧上她的心頭。
你被身下的陰影所縛
那個女聲第三次響起。
你不可接近夜兔,除非拋卻陰影
莉莉有些迷茫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她那猩紅如血的眸子注視著影子,便想要低頭咬向自己的影子。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被自己影子中鑽出的幾條絲線束縛並吊了起來。
狼形態的莉莉保持著被束縛的姿態奮力掙紮,可卻始終掙不開那灰色的絲線。
她掙紮著掙紮著,逐漸變成了人形。
而天空之上的大白兔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向著天空的另一邊再度離開了。
被束縛在原地的莉莉注視著離自己而去的夜兔,近乎淒厲的嚎叫著。但最終她還是無法掙脫那灰色絲線的束縛。
而在月亮落下之時,莉莉突然清醒了過來。
——自己仍然還在少爺的書房之中。
她的衣服丟在一旁,而自己則站在原地。眼前籠子中哪有大白兔,隻有一本書安安靜靜躺在籠子裡。
“太好了……書沒丟……”
莉莉下意識鬆了口氣,卻感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如此嘶啞。
她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嗓子裡好像有東西。她忍不住咳嗽著,然後吐出來了一團染血的兔毛。
……那、不是幻覺嗎?
莉莉回憶起自己咀嚼、吞咽兔子時的清晰觸感,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而當她想起撕咬血肉時的那種歡欣之時,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皮膚上長出了狼毛、而自己則逐漸蹲伏,最終化為了一隻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