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伊娜步行回家時,鷹岬村的太陽都還沒有升到頂點。
時至今日,她已經整整四年沒有回過家了。
在這四年的時間裡,學校門口最近的那家餐廳已經來來回回倒了又開,前後換了三個主人。
她也已經從當年剛來玻璃島時什麼都不懂、天天忐忑不安的鄉下女孩,變成了大仲裁者的親傳弟子,與立國者家族和未來的女王陛下成為了朋友……至少混了個臉熟。
但是家鄉卻沒有變。
周圍的空氣、山裡樹木的高度、用腳踩踏出來的土路的深度……不管是什麼,這裡一點都沒有變。
仿佛時光都於此凝滯。
沙漏停轉,日月不移。遠處的炊煙依然如童年般升起。
那一瞬間,哈伊娜產生了一種錯覺。
就仿佛自己住在一幅虛假的畫卷之中,而如今再度成為了畫中人。
突然,哈伊娜停下了腳步。
她注意到路邊有一顆凸出來的小樹。
它離樹林比較遠,就孤零零站在路邊。也正因如此,哈伊娜幾乎立刻就認出了它。
她湊了過去,找到了樹皮上的那條疤痕。
哈伊娜伸手保持水平、稍微比劃了一下,隨後掌根打在了自己柔軟的胸口上。
她無奈的笑了笑,伸手輕輕觸碰、撫摸著樹上的傷疤。
她還記得它。
這是她以前從這裡跑去風笛鎮上學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當時她家裡人聽說她要一個人跑去鎮子裡讀書,又是高興又是憂慮。她當時才十三四歲,站在那裡小小的一團、什麼都不懂。家裡人怎麼能放心的下?
於是他們就給了哈伊娜一把防身匕首。
雖然是匕首,但對於十三四歲的哈伊娜來說它就是一把短刀。
那確實是一把好刀。即使以如今的眼光來看,它也確實是一把好武器。
它有著漂亮的藍綠色刀身,像是湖麵般美麗。若是迎著陽光、還能從側麵看到從深藍到昏黃色的漸變……就如同傍晚時分的夜空一般。
哈伊娜隱約還記得,刀身上麵還刻著彎曲的精靈語……當年哈伊娜不懂精靈文,因此僅僅隻是把它當做了一種裝飾;而後來她學會了精靈語,卻已經記不得這把匕首上寫了什麼了。
而與那刀身相比,那刀鞘就要顯得樸素很多。
哈伊娜僅僅隻是握著它,就能感覺到勇氣。而每當哈伊娜考試之前心緒不寧的時候,隻要握住它就會漸漸變得鎮定下來。
後來她也記不住這把刀去了哪裡。哈伊娜印象裡自己是沒有丟掉這把刀的。但她想不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上學的時候就已經不帶匕首了。
隻是家裡人也沒有責怪自己丟了這把匕首。也或許是她留在了家裡,也或許是她就沒有給家裡人講……誰知道呢?
而這個痕跡,就是在漂亮匕首還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因為路過的時候手賤、順手留下的。
她原本隻是想要記錄一下,自己出去讀書的時候有多高。再看看等自己畢業了,又長了多高……隻是在那之後,自己就忘記了這棵樹。
或許是因為每周跑個來回的時候自己都會看到它,漸漸就把它當做了路邊風景的一部分,再也看不見這顆小樹了。直到如今,時隔四年哈伊娜再度回來……她才再度看到了它。
這棵樹與過去一模一樣。大小沒有任何變化,連樹冠的形狀都完全一致。自己留在樹皮上的傷疤,也仍舊停留在昔日的高度……除了結上一層如同疤痕般的痕跡,就仿佛一切都還在昨日。
哈伊娜輕輕觸碰著樹上的傷疤。
她閉上眼睛,心中湧起懷念。
恍惚之間,她仿佛聽到了樹木成長的吱呀聲。她想象著一切都隨著時光發生改變,春夏秋冬、小樹也漸漸長大。而當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又仿佛一切都隻是停留在腦海中的昔日幻覺。
“該回家了。”
哈伊娜低聲喃喃著,語氣變得平靜、臉上的笑容變得幸福。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昏黃色。
而此時,艾華斯正拿著鮮肉喂食著小獅鷲。
還沒有學會說話的獅鷲狼吞虎咽的進食著。
大衛媽媽娜迪亞的獅鷲夥伴安潔莉卡,此刻就站在艾華斯身邊。
“……如果你不打算溜她、或者陪她玩的話,就不能讓這孩子吃的太飽。”
白色的大獅鷲口中發出溫柔的聲音:“她隻要不餓了,你就要把肉拿開。如果她試圖攻擊你或者想要搶奪肉,伱就大聲嗬斥她。
“判斷她吃沒吃飽也很簡單。對於這樣的孩子來說,隻要他們的進食速度明顯變慢、那就是不餓了。”
“就直接叫她名字嗎,安潔阿姨?”
艾華斯問道:“這樣就可以了?”
安潔莉卡點了點頭:“對。大聲嗬斥對方的名字,這是一種威權道途的簡易命令。就如同用手指著人是一種簡易的詛咒、唱歌是一種簡易的咒語一樣。
“這些行為所蘊藏的道途之力非常淡薄,人類幾乎感覺不到。但對於對應道途的生命來說,就會變得很清晰。
“就像是用手指著惡魔會將惡魔激怒、對妖精唱歌就會讓它們感到高興……隻要高聲嗬斥獅鷲,他們立刻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