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泡在浴缸中沉沉睡去,又像是回到了童稚時母親的懷抱中。
在一種淡淡的安心感中,伊莎貝爾感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沉入虛無的大海。
她仍然能隱約感到,醉夢酊的味道正滿滿殘留在口中,從喉嚨深處慢慢浸入鼻腔。
那醇厚的酒香之中混雜著芝麻與羅勒葉的清香,還隱約能品到那一抹極為清晰的土腥味。
——就像在咀嚼春日雨後的泥土。或是將嫩蘆筍煮過之後就著酒吃。
伊莎貝爾心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並本能的為自己找到了這個比喻而感到高興。
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第三個座位上。
伊莎貝爾扭頭望去,便在第一個位置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那件淡白色的教士長袍,身體向後隨意傾靠在椅背上。依靠在扶手上的左臂撐著下巴,而右手則隨意的放在身前。
焰蝶被他藏在右手的袖口中——星星點點的火光讓他的袖口仿佛噴濺著火星的篝火。
即使他的麵容模糊不清,但伊莎貝爾仍是輕而易舉認出了艾華斯的身份。
確認艾華斯也在這裡時,伊莎貝爾便鬆了口氣。
她如今已不像是最開始那樣膽怯而恐懼……換成當時的她,如果這次進場時見不到艾華斯,恐怕就會感到惶恐不安。
但即使如此,能與熟人匹配在一起,也肯定是好事。
那總好過和陌生人合作——那些不清楚底細、更看不穿本性的人,在儀式結束之後,基本上就是此生再也不見。
這種情況下,若是輕信他們,說不定就會在關鍵時刻迎來背叛。
……不過,這次夏洛克不在嗎?
伊莎貝爾這麼想著,便掃視一圈。結果發現自己的擔憂居然成真了。
——小夏洛克還真沒進來。
雖然伊莎貝爾對自己還是挺有自信的,但她也仍然認為夏洛克肯定比她更強。
如果夏洛克能進入這場晉升儀式的話,她應該會排到比夏洛克更靠後的位置。
即使晉升儀式的先後座次不一定嚴格代表強弱程度,它也仍然是重要的參考。
而在伊莎貝爾與艾華斯中間夾著的,是一個坐姿端正、看上去就有一種如岩石般沉穩可靠氣質的中年男性。
他的體格稱得上是強壯,臂膀甚至都比伊莎貝爾的大腿更粗。
那男人非常有禮貌。在伊莎貝爾出現之後,他並沒有立刻看向她、用失禮的探尋目光搜集情報,而是閉上眼睛休息。
——當然,在夢中是不需要閉目養神的。這僅僅隻是表示自己“沒有窺探他人秘密的想法”而已。
在伊莎貝爾出現之後不久,她右側便猛然出現了一個新人。
那是一位老人——他身著安息風的裝束,披著遮住手腳的白袍、頭上還戴著白色的頭巾以及圍巾。
即使在模糊了麵貌的晉升儀式中,也根本看不到他的任何具體特征——他露在外麵的特征僅有鼻子以上、眉毛以下的部分。
伊莎貝爾定定看著他,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安息人?
不太對。
如今以艾華斯為核心的晉升儀式還沒有向外展開,也就是說參與儀式的人,多半就在阿瓦隆、甚至就在玻璃島。玻璃島的安息人可沒有幾位。
——難道是伊本老先生?
伊莎貝爾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那位從索菲亞女王時代便待在銀與錫之殿的安息儀式師,如今剛好就是第三能級。
反正到時候聽聽就知道了。哪怕晉升儀式會模糊掉參加者的聲音,但一些說話的習慣還是不會改變太多的——伊莎貝爾自信能聽出來對方的身份。
不過如果是老伊本的話,他為什麼要特地穿上安息人的衣服呢?
而且伊本還出現的這麼晚……在伊莎貝爾的認知中,他的力量應該比自己更強一些才對。
“你們好,我叫璐璐。美之道途的晉升者,善於輔助隊友、能夠給夥伴們提供增益。”
這麼想著,伊莎貝爾開口主動向身邊的老人問道:“老先生……我們應該如何稱呼?”
聽到她的問話,坐在伊莎貝爾左手邊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了過來。
而佝僂著背的老人隻是嗬嗬笑著,並沒有直視伊莎貝爾。
他低眉順眼的答道:“我叫橄欖,璐璐小姐。一位超越道途的晉升者。”
“——超越道途的?”
這話並不是伊莎貝爾問的。
而是坐在艾華斯與伊莎貝爾中間的男人突然開口問的。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毫不避諱、也是毫不客氣的問道:“阿瓦隆合法的超越者不多,你是哪邊的?還是說,你是不合法的那些?
“看伱的打扮,你是偷渡者嗎?”
男人這話一開口,其他三人紛紛抬起頭來、用沉默而有些詭異的目光看向他。
而麵對這些目光,男人卻沒有絲毫動搖。
他無視了另外兩位的目光,而是首先對著穿著教士袍的艾華斯微微點頭致敬,隨後坦然道:“你們可以叫我‘海盜’——我是一名第三能級的監察者,我擅長彎刀、長劍、十字弩、徒手攻擊,精通‘護衛’與‘挑戰’的戰鬥風格。假如遇到戰鬥,我會成為您的盾牌。”
除了第一句話之外,他後續的話都是對艾華斯說的。
“海盜”對自己的目的很清楚。
無論是美之道途亦或是超越道途,他們的身份底細都尚且不清楚。
他們看起來並不認識,因此應該是兩撥人。
“海盜”無法立刻確定誰是好人,於是他就直接找上了在場身份最高、最好的牧師“狐狸”,並積極向艾華斯示好。
無論如何,牧師都肯定是自己人。第三能級的牧師,那已經是最低級的主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