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之影’這個儀式,本身是一個反擊儀式,它隻能解決一部分問題。”
在解釋了儀式的機製之後,沙菲雅說出了這個儀式的不足之處:“客觀來說,星銻人操控德羅斯特刺殺索菲亞陛下對阿瓦隆帶來的損害,其實遠不如他們讓騎士們互相殘殺來的大。
“正如您所說,忠誠於王室的騎士恐怕第一時間就被殺乾淨了。就算蘭斯洛特一世複活,他也不可能將剩下所有騎士都一並送葬。
“就算蘭斯洛特一世是阿瓦隆的開國君主,但我們終究是活在當下的。那位陛下並非是天司、也不是使徒……就算成功複活也隻是一個凡人,凡人不可能一個人無比細致的操控一整個國家。他依然要靠當今的騎士、官員們,才能統治阿瓦隆。”
阿瓦隆畢竟是一個非常龐大而複雜的組織。
若是整個圓桌廳全部暴斃,那基本上整個國家也就要陷入癱瘓狀態了。哪怕新換上來一批領導,那也得一批一批慢慢換,不可能將所有人同時換掉。
僅僅隻將侵略的敵人擊敗、挫敗敵人的陰謀,或者得到永世教皇般的決定性力量,也隻能得到“安定”、不受外敵侵害,依然無法解決阿瓦隆的內部問題——蘭斯洛特一世可以將腐朽貪婪的大臣懲戒,但他也沒法憑空變出來一個更優秀的大臣。
“索菲亞陛下曾經說過,‘蘭斯洛特’隻是保全阿瓦隆主權完整的護身符、是修複被勞合親王腐蝕掉的王權的最後機會。以那位陛下的性格,他大概率不會直接參與統治。
“而且離凡人太近,隻會讓這位‘死而複生之君主’身上的神秘光環逐漸褪去……而且來自過去之人的統治,也會讓阿瓦隆趨近於黃昏。所以阿瓦隆未來的君主依然是小伊莎,這是無可動搖的。”
沙菲雅乾脆的答道:“即使那些忠誠於王室的騎士全死了,剩下的騎士裡也必須找出能夠被爭取的一部分。”
他們無法從這支明顯已有背叛之舉的隊伍中,強行拉出來一支“更忠誠於王室”的隊伍,作為臨時執政的過渡。
因為所有人手上都已經沾了血,從這點根本無法分辨。
而在聽到教授那句“莫裡亞蒂家族是唯一完全不受勞合社影響的立國者家族”之後,沙菲雅腦中就突然冒出了一個新念頭、而且它還在不斷膨脹,變得越來越清晰——
——能不能以“是否願意服從莫裡亞蒂家族”為分界線,對這些大臣們重新進行劃分呢?
莫裡亞蒂教授本身就是勞合社的高層,他無疑可以代表勞合社的意誌。
那隻需要從勞合社的層麵,將莫裡亞蒂教授、與其中服從星銻人的那部分領導進行切割,就可以將勞合社切分成“忠誠於王室的勞合社”與“不忠誠於王室的勞合社”。拉攏一批,警告一批,然後再懲戒一批……等阿瓦隆穩定下來,再慢慢清算他們。
“我記得,勞合社成立最初的願景,就是希望像勞合親王一樣通過聯姻來操控王室,從而成立有利於商人的政府體係。”
沙菲雅思路清晰:“比起給星銻人當狗,商人們必然更願意支持同為商人、並且必然會成為親王的艾華斯。所以勞合社的主體就必然會重新倒回你們這邊。
“既然如此,隻要移除高貴之紅對勞合社施加的影響,讓‘金主們’重新支持伊莎貝爾。那些騎士們也就必須被迫站回伊莎貝爾這邊。那些被星銻人操控的騎士也就將被暴露出來。
“這些人就算被全部吊死,整個阿瓦隆也絕不會有任何抵觸與恐懼……甚至還可以進一步加強凝聚力。因為他們本質上是在用其他人的生命當籌碼,來為自己謀利益。”
而艾華斯與伊莎貝爾是能夠互相信任的情侶,因此隻要讓艾華斯成為親王,這也意味著權力變相回到了伊莎貝爾這邊……
沙菲雅越想,眼睛就越亮。她看艾華斯也就越是歡喜。
艾華斯卻隻是無聲的歎了口氣,與伊莎貝爾對視一眼。
……毫無疑問。
沙菲雅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莫裡亞蒂教授控製住了。
約克律師曾將莫裡亞蒂教授形容為“擁有蛛絲般精密而無形的智慧”,而艾華斯第一次在現場見證他是如何操作的。
從警惕,到信任,到敵對,到放鬆,到和盤托出,到共處一邊……莫裡亞蒂教授幾乎什麼都沒說,也沒有使用任何超凡能力。僅僅隻通過幾句話,便將沙菲雅拉攏到了自己這一邊。
原本焦慮而緊張的沙菲雅,不知不覺間被注入了信心、將躁動的她安撫了下來。她原本想要帶著伊莎貝爾逃去教國……如今也完全不再考慮那種事,甚至開始盤算“阿瓦隆之影成功之後的情況”了。
艾華斯也能明白她為何會如此。
莫裡亞蒂教授誘導她產生了一種“無論如何都不虧”的邏輯,並且營造出了一種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安全感。
——沙菲雅這次去搶奪女王遺體,如果成功啟動阿瓦隆之影儀式,那麼阿瓦隆就將直接浴血重生;就算自己失敗被殺,伊莎貝爾有莫裡亞蒂家族的支持,也依然還有複國的機會;哪怕她被拖住了,有老莫裡亞蒂的保護,伊莎貝爾這邊也不會被人追上來抓住。
簡而言之,就是能夠讓她“安心”。
意識到這件事後,哪怕沙菲雅根本就還沒有奪回遺體,整個人就已經放鬆了下來、並徹底站在了莫裡亞蒂教授這邊。
“我這邊有一個想法,沙菲雅女士。”
艾華斯突然開口。
即使知道這時自己開口說話,就等於給養父送情報……艾華斯也隻能硬著頭皮插手。
畢竟他不能真眼睜睜看著沙菲雅跑回去送死。
聞言,沙菲雅與老莫裡亞蒂都看向艾華斯。
而艾華斯開口道:“女王的遺體那邊大概率有陷阱……但我想阻止您的並非這個原因,而是因為我知道,您就這麼回去,是百分之百拿不到女王之血的。
“原因很簡單,根據您的說法……銀與錫之殿那邊有至少一位第五能級的死靈法師在看著女王的遺體。一旦您暴露意圖,他將屍體褻瀆、汙染的速度,絕對要勝過您采血的速度。”
“……是這樣的。”
沙菲雅有些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她其實心裡也知道這件事機會渺茫,甚至理性來說,她甚至認為女王的遺體已經被汙染了……但她也沒辦法。
——不將蘭斯洛特一世複活,他們如何將這些立國者家族爭取回來、又如何將這些超凡者驅逐出去?
哪怕他們僥幸勝利,勉強擊敗了這些人……可星銻剩下第五能級超凡者的數量依然是阿瓦隆的數倍。
說到底,在梅格死去之後,阿瓦隆就失去了回擊的能力。
——而且,不完成這個儀式,之前那些被詛咒而死的王室豈不是就白死了?
如今可就隻差最後一步了!
“但是,沙菲雅女士。您彆忘了……”
艾華斯開口道:“因為他們希望替代掉‘伊莎貝爾’,所以女王的葬禮必然會在七日之後正常舉行。所以如果他們意識不到您的目標就是遺體,就不會立刻摧毀女王的遺體。換句話來說,他們會一直將遺體留在那裡、作為陷阱與誘餌。”
“……但隻要我試圖爭奪遺體,就必然會有痕跡。”
沙菲雅搖了搖頭。
“所以,”艾華斯平靜答道,“我們真正的目標就不是女王的遺體。隻是讓他們以為我們想要爭奪遺體。這樣他們的注意力就都會集中在那裡。
“而我們就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來完成阿瓦隆之影儀式。”
聽到這裡,沙菲雅稍微愣了一下。
很快,她的瞳孔因訝異而微微收緊。
她意識到了艾華斯這話中蘊藏的意思。
——如果不從女王那裡取血、還能如何激活阿瓦隆之影儀式?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也就是……刺殺約翰·杜·拉克。
除伊莎貝爾之外,阿瓦隆的最後一位王室成員。伊莎貝爾姑姑的遺腹子,被乳母在偏廳哺乳、僅有兩歲的嬰兒。
沙菲雅下意識看了一眼伊莎貝爾,又有些惶恐的看向艾華斯。
最讓她恐懼的是……有那麼一瞬間,她認為艾華斯的計劃是最正確、最有效的。
“您作為宣誓效忠過的臣子,無法對王室動手。因此一切的罪行,都將由我背負——動手的人將是我,而您則負責引開他們、幫我拖延時間。
“我無需潛入,可以接受德羅斯特大臣的邀請、正大光明的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