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才剛微微亮。
雅妮斯就有些忐忑的前往了二十一圓環。
教國越是往上,地麵就越是狹小、人流也越是稀少。第二十一圓環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宮殿……而這正是候補聖女們的養育所。
在驗明身份、出示信物、登記血液與靈魂波動之後,雅妮斯戴上了特製的、能夠全程攝像的寶石胸針,在兩位教皇近衛的指引下沿著被規定好的路線前往了約定好的地點。
每一位候補聖女,都是從這裡進行各種各樣的封閉式學習、直到她們習得溝通九柱神的能力,並且將各項能力培養完備、或者有任何一項數據不達標而被淘汰,才會被放出去。
聖女的培養異常嚴苛。不允許任何一次考核不及格。
在這種高淘汰率之下,任何有資質的女孩們在滿足年齡之後都會被招到這裡來——招收進來的聖女隨時都有可能被淘汰。
之所以隻有女性,就是因為“永恒聖女”的頂級傳承,要求傳承者必須是純潔、淡然且安靜的年輕女性。雖然聖女“純白”在外麵活躍著,但這裡麵的候補聖女至少也有二三十人。
那些沒有淘汰的就會被視為候補。隻要現任聖女出現意外,就會立刻擇優補位。
而這裡最殘酷的地方在於,即使符合一切標準、即使沒有犯任何錯誤、即使所有考核都是最優秀的那一位……但如果最終等待到年齡超額,也會被按期淘汰。
為了保證思維純淨,不會被其他思想汙染、從而導致道途偏斜……候補聖女們在不同的學習階段中,能夠接觸到的人都是受限且經過調查的,並且任何訪問者的對話都是受到嚴密監控的。對候補聖女傳播異常思想,在教國會被判為最高級彆的罪刑。
而作為臨時訪問者的雅妮斯,她理所當然的不被允許與任何候補聖女對話。因此她所經過的這條路上不會遇到任何人。
這一切都是被規劃好的。
雅妮斯走在這莊嚴而肅靜的聖堂走廊之中,耳邊響起的是兩位教皇近衛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腳步聲回響在空曠無人的聖堂之中——能夠容許二十多人並肩前行的數百米走廊,如今裡麵就隻有他們三人。
在極為寂靜的環境之中,即使是兩人的腳步,回蕩在那純白色的回廊之中、聽起來也像是千軍萬馬一般。
雅妮斯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格蕾給格洛麗亞找了藍薔薇女士作為導師,或許是最正確的一件事。
因為格洛麗亞如果還在第二十一圓環學習,那麼雅妮斯是不可能見到她的。這裡的氛圍,恐怕會讓格洛麗亞早就凝珀了。還好把她發到了下麵去養病……她才有可能活這麼久。
梅賽德斯因為不服輸而在這裡住了很久,雖然自己沒有凝珀、卻也加入了受控之火。
受控之火是反對傳承者的派係,而梅賽德斯唯一接觸過的傳承者就是永恒聖女。
想必她在苦修的這些年中,對候補聖女的傳承製度早已深惡痛絕。
周圍的純白走廊幾乎沒有任何裝飾……沒有雕塑、沒有掛畫,隻有完全一致的、凸出的火焰浮雕與燈飾。
純白色的蠟燭、純白色的火焰,無限循環。看起來仿佛無窮無儘、要走到世界末日一般——而微微向上的坡道則會帶來疲憊感。這裡的回廊都是如此的結構,被稱為“無限回廊”。
第二十一圓環沒有任何路標,沒有任何標記時間的裝置。
沒有時鐘掛表、也看不到日月星辰。
聖女們必須要在這種情況下,通過極有規律的生活、以及自身的狀態、甚至於心跳和呼吸節律,來銘記並時刻判斷當前時間。假如生物鐘因此而混亂,也會被淘汰。
這本身也是逐漸消磨候補聖女們焦躁心的苦修之一,但卻讓雅妮斯忍不住焦躁了起來。
道路始終走不到儘頭,她心中焦慮的難受。
當她拐過彎去,終於見到格蕾的時候,雅妮斯頓時大喊一聲便迎了上去:
“——格蕾!”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座巨大的禮拜堂,但卻並沒有觀禮者的座位。
赤紅色的木質地板,如同乾涸的血。天花板是暗紅色的,房間中滿是高矮不一的白色蠟燭——數千枚蠟燭安靜的燃燒著,房間中充滿淡淡的、帶有神聖氣息的熏香。
隻見純白聖女穿著她那身如同婚紗般的白色長袍,正安安穩穩跪在九座雕像麵前。
她十指交握置於胸前,雙眼被緞帶蒙住。遠遠望去如同一朵綻開的百合花。
那兩位教皇近衛遠遠停在了門口,放任雅妮斯走了過去。
雅妮斯原本還很是焦慮,但嗅著那熏香、心情便漸漸平靜下來了一些。她那急匆匆的腳步聲也因此而變緩了一些。
“格蕾,你怎麼……”
……把見麵的地方選在這裡?
雅妮斯原本想要這樣詢問。
但聖女純白卻隻是頭也不回,平靜的說道:“我每天就是這樣等你的,雅妮斯。
“無限循環的每一天,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所改變。但我也隻能走下去……不能焦慮,不能後悔,不能放棄。
“你隻是這樣走了一個小時,而我走了一百九十五年。”
雅妮斯頓時沉默了下去,啞口無言。
她站在離聖女還有三四米遠的地方,一時之間卻不敢上前。
她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你會一直等我。”
“因為我相信你。”
格蕾答道:“雅妮斯是不會騙我的,她一定會回來。
“於是我就在這裡等待著……這便是我的修行。
“你就是我的無限回廊。”
聖女平靜的答道。
她的聲音清冷而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焦慮。
仿佛所有的感情都已經被無限循環的磨平,隻剩下執念。
“……對不起。”
“道歉是沒有意義的,雅妮斯。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那種東西怎樣都好!”
雅妮斯忍不住心中鼓蕩著的情緒——愧疚、懺悔、焦慮、恐懼混合在一起。無比複雜的情緒讓她感到煎熬,恨不得把心臟從胸膛中掏出來,用畫筆刻著離合詩。
當她晉升到第五能級,成為這個世界有名有姓的強者、被人們尊稱為大師之後,她從未有過如此脆弱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