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長春軒請太醫一事,不過午時就傳到了禦前。

陸煜挑眉,手指不緊不慢地敲點在禦案上:

“她怎麼了?”

劉安撓頭:“聽說顧美人身子無礙,隻是說身子骨弱,讓太醫開了副調理身子的藥。”

陸煜剛抿了口茶水,待聽清劉安的話後,差些嗆到,劉安嚇了一跳,忙遞上手帕,陸煜捂唇咳嗽了幾聲,額角青筋抽了抽,半晌,他閉了閉眼眸。

他有幾分羞惱——榮陽侯府怎麼教得女兒,既然要讓她進宮,怎還教得如此木訥?!

閨房中的隨口一言,她竟當了真,還去找太醫開了藥方。

陸煜生平第一次嘗到吃癟的滋味,而且還是自作自受。

陸煜扯了扯唇角,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上不下來不去,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罷了,反正女子調養一番身子,也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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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秋,皇宮也肉眼可見地比往日越發熱鬨了些,長春軒中玖念也將今日的盆景換成了午時花,露珠似還凝在花瓣上,欲墜不落。

這日請安結束,顧晗回到長春軒,剛要用膳,就見小方子匆匆跑進來:

“主子,剛傳來消息,翊安宮請皇後將綠頭牌掛回去了。”

顧晗臉上閃過錯愕,她立即放下木箸,細問:“什麼情況?”

隻這一個月,顧晗也看得出,淑妃娘娘性子格外驕傲,至於這驕傲有幾分是恃寵而驕,旁人就不得而知了,前段時間,淑妃娘娘還一副寧願裝病也不主動去坤寧宮請安,坐等皇後娘娘主動取下綠頭牌的模樣,怎麼會忽然低頭了?

“奴才也不知,隻聽說適才翊安宮的奴才去了一趟坤寧宮,說是淑妃娘娘病大好了,還請皇後娘娘將淑妃娘娘的綠頭牌掛回去。”

顧晗一頓,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果然,就聽小方子繼續道:

“但皇後娘娘說,今日淑妃還病得無法前往坤寧宮請安,這病許是還未好徹底。”

顧晗慢吞吞地抿了口茶水,心知肚明,明日請安必然有一場好戲,她覷了眼殿內沙漏,忽然覺得時間過得有些慢。

翌日,顧晗不用玖念催,就起了個大早,等到了坤寧宮,才發現,有這種想法的不止她一個人。

坤寧宮坐了不少妃嬪,顧晗和這些人對視一眼,然後皆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誰都不想承認,今日請安是奔著看戲來的。

沒讓她們等多久,二重珠簾倏地被掀開,淑妃被奴才扶著,漫不經心地跨過門檻,哪怕是來低頭認輸的,淑妃仍是脊背挺得筆直,她沒有像周美人那樣將跋扈掛在臉上,但誰都能感覺到她的高傲。

顧晗眸色稍凝,終於意識到這位的好戲不是那麼容易看的,她端了杯茶水,垂眸細細抿著。

淑妃掃了一圈殿內,忽地,嬌嗬嗬地笑道:“今日眾位姐妹倒是來得早。”

話音甫落,對上她視線的妃嬪皆渾身一僵,臉上的神情都有些勉強,而顧晗早早垂眸抿茶,倒是避免了這一瞬間的尷尬。

皇後的到來打破了殿內凝固的氣氛,她似乎很驚訝看見淑妃:

“淑妃妹妹的身子當真好了?”

淑妃隻勾了勾唇角,眉梢染上嬌嬌的笑,慢條斯理道:“娘娘若是不信,不如請位太醫來給臣妾診脈?”

皇後自不可能這麼無聊,淑妃親自前來請安,不論她再如何牙尖嘴利,這場爭鋒都是她輸了。

皇後心情愉悅地揚了揚眉,也不在乎淑妃此刻的放肆:

“既然妹妹身體無礙了,敬事房那邊也該將妹妹的綠頭牌掛回去了。”

淑妃來請安的目的達到,冷眼看著皇後的得意,她收回視線,眸中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嘲弄。

顧晗將兩位娘娘的神情看在眼底,昨日的疑惑又浮上心頭,哪怕綠頭牌被取下,淑妃仍有辦法讓皇上前往翊安宮,之前也對綠頭牌不如何在意,淑妃為何忽然對皇後低頭?

等回到長春軒,顧晗依舊沒有想明白,近日有什麼事要發生?

太後回宮,和,中秋宮宴。

倏地,顧晗眸中閃過一抹恍然,她招來小方子:

“你在宮中這麼久,覺得太後和皇後關係如何?”

“太後很少管皇上後宮的事,幾乎全權交給皇後處理,若隻說太後和皇後——”小方子訕笑了下,看了眼四周,壓低了聲:“依奴才看,隻能說平常。”

顧晗一愣,怎麼會?

若太後和皇後之間關係平常,那為何太後將要回宮,淑妃就生了忌憚,還會趕在太後回來前,就向皇後服軟?

小方子見主子聽到自己的話後,就一直皺起細眉,再聯想今日的事,猜想到什麼,他低聲:

“奴才位卑,對幾位娘娘的事並不了解,但曾聽過些許風聲,似乎太後娘娘對翊安宮那位並不如何喜歡。”

顧晗訝然,後宮奴才說話都很謹慎,能得小方子這句評價,看來太後對淑妃可不僅僅是不喜。

這就怨不得了。

淑妃仗著皇上寵愛,可能不怵皇後娘娘,但卻不得不忌憚太後,畢竟太後是聖上的親生母親。

弄懂了淑妃為何會忽然服軟,顧晗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請安時皇後就下了命令,明日無需前往坤寧宮請安,但翌日顧晗早早就起了身,長春軒中宮人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將長春軒打掃得一塵不染,在玖念備好的宮裙中,顧晗猶豫了須臾,選了件胭脂色。

今日是太後回宮的日子,皇後命後妃們在辰時三刻前往南辰門迎接。

顧晗平日中打扮皆素雅,但太後畢竟年長,穿著該是要鮮亮些,顧晗今日精細地描了妝,細細柳葉眉,粉唇不點而赤,杏眸乾淨,配上一支流蘇淬珠步搖,餘了分女子家的嬌憨。

一切收拾妥當後,顧晗從銅鏡中覷了眼沙漏,連早膳都顧不得用,就忙忙趕往南辰門。

顧晗來得不早不晚,不動聲色地站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周美人往日愛拿喬,但今日她到得格外早,穿著明豔,一臉的喜氣洋洋,生怕旁人不知曉她高興一樣。

顧晗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四周,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細眉。

她沒有在人群中看見容玲。

顧晗自認對容玲有幾分了解,愛湊熱鬨,但為人尚算謹慎,連朝陽宮中的主位何修儀都到了,她怎麼還沒有來?

就在顧晗納悶時,忽地聽見身旁周美人的咬牙嬌叱:

“狐媚子!”

顧晗狐疑,抬頭順著周美人的視線看去,就見聖駕遠遠而來,而跟在聖駕一旁的,可不就是被顧晗惦記著的容玲?

一時間妃嬪幾乎都看見了容玲,臉色各異情緒不明,周美人再沒有腦子,也不可能在這時生亂,顧晗看見她覷了自己一眼,意有所指地冷哼:

“早就說過,這種女子不可能安分守己!”

小門小戶的人,隻要盯到一點機會,就像狗聞見了肉腥味死死貼上去,比蒼蠅還要煩人。

顧晗臉色稍有些古怪。

倒不是因為容玲,人往高處走,人之常情,不論今日是巧合,還是容玲故意為之,其實顧晗都不怎麼在意,令顧晗覺得好奇的是,相較於渺美人,周美人對她的態度過於友善了些。

對,友善。

哪怕周美人話音中陰陽怪氣,甚至有些是不喜容玲的原因,但顧晗不會忽視掉周美人提醒她小心陰溝裡翻船的事實。

顧晗立即在心中盤算,往日她和周美人可有什麼交集?

很快就得出了答案——沒有。

顧晗很快就沒有心思想這些了,因為容玲走到了她旁邊,秀氣淨美的臉龐上有些緊張無措,她低聲解釋:“我來時染臟了衣裙,耽誤了些時間,才在途中遇到了皇上。”

顧晗輕垂眼瞼,的確在容玲的裙擺上發現了點臟痕,這番說辭,顧晗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但其實,顧晗覺得,容玲沒有必要和她解釋。

顧晗沒有那麼天真,覺得容玲和她結盟,就不得爭寵侍寢,皇上三宮六院,若她計較這些事,怕是日日都計較不完了。

但顧晗不在意,不代表其餘人不在意,周美人在聽見容玲的話後,嘲諷地嗤了聲,就偏了偏身子,離得容玲遠了些,毫不掩飾對容玲的嫌棄。

容玲臉白了一刹。

顧晗額角輕抽了抽,有些不想理會二者間的齟齬,但不行,她輕聲道:

“太後儀仗快到了,先將裙擺擦淨。”

儀表不整,有時也是大不敬。

容玲還想說些什麼,顧晗打斷她:“能在途中遇到皇上,也是妹妹的運道。”

容玲一頓,細細看向顧姐姐,見她眸中透徹,並無晦暗不喜,一腔想要解釋的話堵在了喉間,她聽得出姐姐話中的認真,顧姐姐是真的沒有介意。

容玲本該鬆口氣的,可是她心中卻沉甸甸的。

因為她心知肚明,裙擺染臟,根本不是意外,她明知那條路是禦書房到南辰門的必經之路,刻意等在了那裡,才等到了這個機會。

她知道在今日行此事很冒險,可她沒有選擇,除了今日,她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遇到皇上。

容玲低眉順眼地閉上嘴。

顧晗不知容玲作何想,她心思全放在了太後身上,不知這位太後是位什麼樣的人,很快,太後儀仗抵達南辰門,顧晗遙遙看見皇上和皇後迎了上去。

她們一群妃嬪站在原地,等太後走近了,眾人才服身行禮,顧晗輕垂下眼瞼屈膝,直到聽見一聲稍許疲累的聲音:

“都起吧。”

顧晗大著膽子抬了抬頭,終於看清了太後,除了渾身的貴氣,和她娘親似乎沒什麼區彆,眼角多了些細紋,手上握著一串佛珠,這一點倒有些和她祖母相似。

太後和皇上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間,足可以見太後年輕時的風華萬千,太後隻朝後妃的方向覷了一眼,顧晗立即低下頭,將先前的想法全部推翻,至少她娘親和祖母不會給她這麼大的壓力。

太後沒有關注後妃,車馬勞頓,她被皇上和皇後一人一邊攙扶著,一行人越行越遠。

待聽不見腳步聲,眾位妃嬪才起了身,顧晗瞧見淑妃朝慈寧宮的方向看了很久,情緒似有一分波動,但很快,她恢複如常,嬌嗬一聲:

“太後娘娘身份貴重,可沒時間搭理我們。”

哪怕這話是事實,也無人敢接,眼睜睜地看著淑妃乘上儀仗,浩浩蕩蕩地離開,顧晗垂下眼眸,倒退一步,給淑妃的儀仗讓行。

就在這時,顧晗聽見周美人小聲輕哼了句:“就她張揚。”

顧晗扯了扯唇角,當真想告訴她,她們二人彼此彼此。

但周美人可不覺得自己張揚,她看了眼離去的淑妃,和其餘人各回各宮的舉動截然相反,她直接轉身朝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眾人見怪不怪,周美人向來如此,做事皆隨心意,有人在周美人走遠後,撇了撇嘴嘀咕:

“得意什麼,不就仗著有位好姑母。”

顧晗不想被牽扯進這些事端,隻當作什麼都沒有聽見,領著玖念回宮,途中,容玲一直跟著她,等到了分岔口,才一步三回頭地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