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晗趕在陸煜出來前離開,並不是她害怕被陸煜發現她偷聽,而是她不知該怎麼麵對陸煜。
聽見了殿內有人出來的動靜,她下意識地就是悄聲離開。
身後傳來悠悠一聲:
“貴妃。”
顧晗身子僵直,她沒有回頭,隻吩咐小方子趕緊抬杖,小方子額頭冷汗都快掉下來了,但娘娘催促間,他眼一閉,竟真的讓人抬杖走了。
劉安目瞪口呆。
陸煜眉梢輕挑,險些被顧晗氣笑了。
劉安回神,忙忙問:“皇上,我們可要去頤和宮?”
小文子等禦前的宮人已經抬了鑾仗等候在一旁了。
陸煜回頭看了眼翊安宮的牌匾,他眸中情緒難測,須臾,陸煜搖了搖頭:
“回養心殿。”
翊安宮中,嬈修容得知皇上已經離開了,眼珠子轉動,忽地,她伸手招來宮人,然後起身離開,瞧她離開的方向,竟是朝偏殿而去。
嬈修容和宮人小聲嘀咕:
“你說魏嬪和皇上都說了什麼?”
宮人不知,也不敢胡亂猜測。
嬈修容走近偏殿,隻覺得偏殿格外安靜,好似沒有一個奴才伺候,殿門沒有被關嚴實,她湊上去看了眼,下一刻,她就猛然驚呼朝後跌去。
殿門不慎被她推開,宮人也終於看清了殿內情景——魏嬪被一條白綾吊在房梁上,身子筆直地垂下來,麵容青紫可怖。
宮人也嚇得一跳,嬈修容恨死自己好奇的這個性子了,她和宮人幾乎相互攙扶著,忙忙回宮。
顧晗是在午時得到消息的。
聽到嬈修容被嚇到請了太醫,顧晗皺了皺眉:
“明知魏嬪今日被賜死,她去湊什麼熱鬨?”
玖念奉上一杯茶,緩緩道:“許是去看笑話的吧。”
畢竟魏嬪和嬈修容間也有齟齬,怪不得嬈修容想要落井下石。
顧晗無語地搖了搖頭,她將手中卷宗扔在案桌上,輕聲吩咐道:
“讓人將魏嬪下葬。”
玖念有點遲疑:“該以什麼規格下葬?”
顧晗頓了頓,她抬眸語氣平淡:
“皇上沒有將她貶為庶人,就以嬪位的規格下葬。”
人死燈滅,顧晗不至於和一個死人計較這些身後事。
等玖念退下去後,顧晗重新拿起卷宗,不由得又想起在翊安宮聽見的那番話,心緒久久難以平靜,她無意識地輕咬唇瓣。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手鏈,這是皇上送給她的,皇上自己也有一條,時常戴著。
顧晗在想,皇上究竟在想什麼呢?
這件事將她折騰得夜中都沒有睡好,陸煜今日沒有進後宮,顧晗鬆了口氣,否則她真的不知該以什麼態度麵對陸煜。
守夜的玖念聽見娘娘翻來覆去的聲音,她輕手輕腳地坐起來,壓低了聲問:
“娘娘睡不著嗎?”
床榻上翻身的動靜頓時消失,玖念捂唇偷笑,她大致猜得到娘娘在想什麼:
“娘娘不要胡思亂想了,這世間有薄幸人,自然也有有情人,依奴婢瞧,皇上待娘娘的確是有真心的,便是宮外,也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了。”
哪怕是侯爺,也未必次次都是心向夫人的。
人嘛,有時候總要稀裡糊塗一點,太清醒了,反而是自找罪受。
許久,殿內床榻上傳來顧晗嗡嗡的悶聲:
“可他是皇上。”
隻聽她聲音中沒有半分困意,就知曉她糾結此事有多久了。
玖念搖頭:“皇上也是人。”
是人就容易生出感情。
而且,在玖念眼中,娘娘是頂頂的好,她不覺得皇上喜歡上娘娘有什麼不對。
玖念也不想讓娘娘鑽牛角尖,而且她也見多了後宮的悲劇,她隻是想讓娘娘開心點:
“娘娘心有遲疑,就不妨順其自然,時間還長。”
這一輩子都要待在這宮中,娘娘何必急於這三五年。
顧晗覺得玖念說得對,她一直糾結於是否該給予皇上回應,可皇上若連她確認心意的時間都等不了,那她今日的糾結遲疑都是白費功夫。
解決了心事,顧晗終於睡了個好覺。
翌日,陸煜如常到頤和宮用午膳,根本沒有提起昨日一事,顧晗鬆了口氣,也和往日一樣同陸煜相處。
殊不知,在無人察覺時,陸煜看著她的背影,頗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如此過了三日,顧晗終於得了謝長案的消息。
謝長案去了。
他倒在了顧棠的墓碑前,一直含苞待放的梅花被人精心地擺在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