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2 / 2)

顧惜朝因此回眸,微卷的額發垂下,落在他眉眼前,鼻梁筆挺,嘴角微微翹起一個溫潤的弧度,若有如無的頷首,倒仿佛是雙目生情,溫柔有意。

雲媚看得呆了一下,含羞低下眼。

辛渺正好將他那神情收入眼中,頓時為之一愣,有些詫異,但她一看雲媚的表情,就不僅僅隻是詫異了。

她迅速轉過視線來,和顧惜朝四目相對。

“.......”

顧惜朝隻見辛渺神情複雜至極,兩個眼睛瞪得溜兒圓,又驚恐,又嫌棄,還帶著幾分難以理解。

顧惜朝!不愧是你!

他表情未變,隻是微微眯了眯眼,眉梢一挑,仍舊笑著。

辛渺那雙清淩淩的眼睛仿佛是把他瞪了一下,然後又慌慌張張的躲開了他的視線,同時腳步頓時加快了,三兩下跑到前麵展昭身邊去了。

顧惜朝先是一愣,但隨即,嘴角高揚的弧度卻漸漸的加大了,像是有種難以抑製的愉快讓他忍不住的想要笑。

走出喜春坊大門,仍然是上了馬車,辛渺差點踩到裙角,顧惜朝就故意上前扶了她一把:“辛渺姑娘小心。”

她好像不敢回頭看他似的,抱著匣子嗖的一下拉著裙角鑽進了馬車車廂裡。

門房殷勤的給他們照樣牽來馬和馬車,還在旁邊看他們上車上馬,因此辛渺也沒急著說,直到馬車動起來,駛出了二三十米遠,辛渺才從荷包裡拿出了那個小瓷瓶。

她故意忽略了顧惜朝,掀開轎簾,對著幾步外的展昭招手:“展護衛!”

展昭轉頭,看見她的臉從簾後露出大半,神秘兮兮的喊自己,也就策馬靠近馬車邊:“何事?”

辛渺舉起小瓷瓶:“我剛才在院子裡,找到了點東西,可能有點用。”

她想了想:“柳玉曼身後還有一個男人,指使她乾的事,這個粉末可能是關鍵證據。”

她這話一說,前麵的陸小鳳頓時轉過頭來,也急忙調轉馬頭到了馬車邊。

“你還真是兵行奇招,居然自己跑去找這個?!”

展昭也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完全意料之外。

“辛渺姑娘真是有勇有謀,竟然有如此急智,真是將我們都給比下去了,慚愧慚愧。”顧惜朝眼神又在她臉上打轉,仿佛十分讚歎似的。

辛渺解釋道:“唉,我也是無意間聽到的,柳玉曼是被一個叫‘鼇山’的男人指使去做的,藤頗塔吉知道內情,很不讚同。這個是藤頗塔吉的,但是她酒也往裡加,好像是用來調味的,然後柳玉曼還特地囑咐她讓她扔了,我當時還以為是毒藥呢,這究竟是什麼?”

展昭接過小瓶子,放在鼻子下一嗅,也有些困惑:“西域有些小國風俗與我們不同,喝酒加些調味也是正常的,不過這個.....”

他聞到的是一股有些辛辣的又香又嗆的味道,但柳玉曼急著要銷毀的,自然是關鍵證物了,雖說展昭也暫時不知如何起效的,但也猜測了個七七八八:“或許此物要和彆的什麼藥混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效用?從調酒料變作叫人武功暫失的毒藥,其中一定會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步驟了。”

顧惜朝想了想,伸手問展昭要:“我聞一聞。”

展昭將瓷瓶遞給他,顧惜朝仔細嗅了嗅,忽然抬起頭來:“這味道....”

他似乎聞出些什麼,卻轉而問道:“柳玉曼是否是北方人士?”

陸小鳳長眉一挑:“是吧,她是有些北方口音,而且,她右邊耳朵紮了三個眼兒,關外好像是有這種習俗。”

顧惜朝忽而一笑:“陸大俠眼力真不錯啊。”

隻見了一麵,連人家紮了幾個耳朵眼都知道了。

他點點頭:“這粉末是北疆上一個叫撻旋兒的小城特有的一種花磨成粉做的,本地人叫睜眼睡,學名大眠花。北疆上窮山惡水,這種花能吃,不過有些毒性,要用明礬洗掉毒性才能食用,吃了之後人會昏昏沉沉的,做些奇奇怪怪的夢,甚至出現幻覺,使人亢奮——”

辛渺聽得一驚,這不就是致幻劑?

而且明礬本身也有毒,以毒攻毒,恐怕當地人壽命會很短吧.....

顧惜朝哂笑道:“不過此物少量食用,也能讓人平靜,病人喝了,大夫給他處理傷口乃至截去肢體也不會痛。”

沒想到這個還能當麻醉使,辛渺聽得皺起眉來,藤頗塔吉用這個調味,豈不是會成癮麼?

花滿樓鼻翼微微翕動,他與顧惜朝同坐一個馬車內,不需要湊近,他敏銳的嗅覺已經聞見了瓷瓶內的味道:“這大眠花,我也聽說過,我曾在一本殘卷孤本中看過,此花佐以麩曲釀製的酒水,會暫時散去武功,但藥效遲緩,最少也要五六個時辰才會發作,喝得越多,效果越強。”

至此,這案子基本算是破了,連物證都到手了。

這案子不算離奇曲折,不過倒也挺長見識的,聽得陸小鳳津津有味:“看來,柳老板又是一個被男人耽誤了的癡情女子,這個叫鼇山的男子,不知道是什麼人,能哄得柳老板為他乾這種引火燒身的事。”

展昭歎了口氣,心裡已經完全明白了,不由得看了顧惜朝一眼。

張鼇山,也就是那個一直刁難顧惜朝的王府教頭,沒想到,他為了給顧惜朝使絆子,不惜裡外聯合起來,還要故意把事情鬨大,傷了王府麵子,這下子,就算顧惜朝不計較,他也沒什麼好下場了。

不過他嫉賢妒能,心胸狹窄,落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說的。

顧惜朝果然冷笑了一聲:“實不相瞞,此事看來是因我而起了。”

幾個人都看向他:“怎麼說?”

“張鼇山此人,其實是王府中闕金衛的一位教頭,自我進府,與我一直不睦,此事前他還威脅過我,緊接著就出了這檔子事,我不曾與他計較,但他卻步步緊逼,竟然連英才會都要伸手進來,非要置惜朝於死地不可,真叫人齒冷。”

他語氣淡漠,聽不出來什麼‘齒冷’,但眾人都聽得出他話語中的肅殺之意。

辛渺心裡毛毛的,又聽他驟然笑了:“承蒙府上看重,哪怕是為了二公子,我也不得不將他正法了。”

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陸小鳳反而一笑:“哈哈,此人有些手段,為了害你使出這麼多曲折手段,連自己的相好都卷進來了,好大的手筆,不過費了這麼許多心力,恐怕也沒這麼簡單,那幾位少俠的對手恐怕也十分可疑,我想張鼇山或許是收了他們大筆銀子,不然也不會單單挑中這幾個。”

他一語中的,顧惜朝笑著說:“不錯,張鼇山此舉既能斂財,又能將我拉下馬,實乃一石二鳥之利,這才符合此人秉性。”

他抬手對幾人作揖:“今日在下蒙冤能重拾清白,真要重謝幾位鼎力相助,感激涕零難表我心。”

陸小鳳已一擺手:“此話言重,我今日也隻算是看了一場好戲,實在沒幫上什麼忙。”

展昭歎息一聲:“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顧惜朝忽然抬眼,深深看了辛渺一眼,微微一笑:“辛渺姑娘才是幫了我大忙,再如何謝都不為過。”

辛渺脊背不由得一下子打直了,眼神一飄:“運氣好,運氣好....”

\也要多謝花公子,博聞強識,在下實在佩服。\

花滿樓隻是頷首,笑意溫煦,並不推拒回答。

顧惜朝又看向辛渺:“辛渺姑娘特地來請展兄,我的瑣事倒是把大家都耽擱了,實乃內疚,展兄也該鬆快一下了,不如就隨各位去,剩下的事,我一個人也能辦,就不煩擾各位享樂了,如何?”

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大家都四散去玩兒,就他一個人又是被陷害又是被算計,然後還要一個人堅強的去料理諸事,繼續給王府辦事。

怪可憐的。

辛渺趕緊點頭,無情的說:“嗯,那你加油。”

加油。

顧惜朝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睛裡幾乎要冒出兩個問號。

這女的真行。

還真是一點也不客套啊,連句推辭的客氣話都沒有,更不要說順勢邀請一句顧惜朝。

花滿樓默默的低下頭來,嘴角上揚,馬車外的陸小鳳微不可聞的噗嗤一聲,簡直要笑出聲了。

展昭也是為之一愣,遲疑著說:“這....不如我和你一起回府衙再審?”

顧惜朝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善解人意起來:“不必了,這點事,也不必勞動你了,我會再審一遍那幾人,左右花不了多少時間,嗬——”

你們都去玩兒吧,不用管我死活。

快樂都是你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辛渺用一種感歎的神情看著顧惜朝:“忙點兒好,說明上頭重視你,真是未來可期。”

啊,以前公司的話術也是這樣的,努力拚搏上進,老板才能買的起豪宅嘛。

誰沒經曆過呢。

辛渺對顧惜朝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顧惜朝雖然是反派,但是事業心超強,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現在有人慧眼識珠,豈不是老天開眼了,這樣的話他應該也不至於被打壓得黑化,連雲寨逃過一劫,武林未來的一場腥風血雨消弭於無形之中,江湖和諧大環境有望啊!!

大好事!

“.........過獎,過獎。”

一路又回了府衙,顧惜朝客氣道:“登山路遠,不如就將這馬車架去。”

辛渺擺手:“不必了,我們走著上去,也很快。”

幾個人連馬都還了,拉著展昭非常乾脆的走了。

顧惜朝注視著四人離開,展昭還有點良心,回頭看他幾眼,辛渺就彆說了,沒和自己坐一輛馬車上,整個人都輕鬆了似的,腳步輕盈,整個人的背影都透著愉快。

顧惜朝則橫眉冷眼的再次審了那單獨被關押的少俠,一改之前溫文爾雅的表象,刑訊毫不手軟幾乎嚇得人膽寒,沒兩三下就招了。

原來,他沒有被大眠花粉藥倒,是因為回客棧的路上遇見幾個清秀女俠,酒意和藥性相加之下,亢奮混沌,居然上前調戲,那幾個女俠都是峨眉派的弟子,當場拔劍給他醒了酒,差點被刺死,嚇得他傾儘自己一身功夫,死命逃了,逃跑過程中用了內力,藥力也被逼出揮發得差不多了,第二天才安然無恙。

所以大眠花粉也不是不可解,隻要喝了酒之後立刻用內力逼出,自然也相安無事。不過,普通人乘興飲酒,又是特地夜入花街酒巷,喝了之後不是拉個姑娘一夜**就是酣困昏沉,很容易中道,這估計也是張鼇山用這種辦法給人下藥的原因。

對這些人,顧惜朝十分不屑,查明之後,他按兵不動,也不前去拘捕張鼇山和賄賂他的選手,而是悠然的回了王府。

廣燕王府秩序森嚴,下人們也都嚴守規矩,偌大一個後花園裡,絕沒有任何丫鬟小廝在裡麵逗留玩樂的,王府的幾位主子最近也無心入園賞花,倒是辜負了許多春日風光。

顧惜朝在其中閒庭信步,誌得意滿,卻忽然遠遠的望見了在湖上緩緩走過石橋的廣燕王世子薑元淮。

薑元淮是老王爺早年元配妻子的長子,其實他還有個同胞妹妹,隻是在上京時早早夭折了。

他的母親和妹妹都死在上京,而他自己則有一條腿微微有些跛了,因此,世子爺性情格外穩重深沉些,幾乎是有些陰沉了,從不快步行走,因為他略一走快些,就會無法掩飾自己的跛足,有損威嚴。

與他兩個正當少年的異母弟妹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性格,薑子靨和薑此玉有多麼跳脫怪誕,薑元淮就有多麼老成持重,老王爺如今萬事不管,在外人眼中又是格外偏疼小兒子小女兒,因此,更顯得世子處境不佳。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世子爺,低調沉穩,作風頗佳,治下嚴謹同時也深得民心,更叫人可憐他被兩個生母隻是異族舞女的弟妹奪走了父親的關注。

誰都知道世子的弟弟妹妹是兩個行事囂張的紈絝子弟,可恨老王爺心都偏到咯吱窩下麵了,世子爺吃力不討好,還屢屢被斥責,叫人不平。

顧惜朝卻不這麼覺得。

他臉上露出謙和而文雅的笑容,緩步朝橋上走去。

兩個血統異域的雙生子,再如何聲勢烜赫又如何?世子之位如何能易主,就算老王爺犯糊塗,天家血脈皇室規矩也絕不可能允許改弦易轍,做出如此醜事。

老王爺病體沉屙,終究沒有幾年可活,到時候,世子繼位,隱忍多年一朝翻身,還能讓這兩個異母的弟妹蹦躂嗎?

顧惜朝難道就為了向沒有前途的二公子白效力幾年,才殫精竭慮爬到現在這個地位麼?

當然不是。

“惜朝見過世子爺,世子爺今日好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