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鄉下,過年前夕，總有一項大家期待了一年的活動。
那就是殺年豬
這年頭買肉是需要糧票的，而在地裡刨食的人,大部分人家一家到頭都是分不到一兩糧票,隻有少部分人會分到一些糧票。
但是就這幾兩，對於大部分沒有分家人口多達數十的人家來說,還真的不夠看的，頂多隻能嘗個肉味。
因此,大家一年到頭可都是關心著這些豬的，尤其是越到後期,去養豬場的人也是越發的多。
看著豬圈裡麵相比起往年沒頭都重了個大幾十斤的肥頭大耳的大豬，鄉親們對今年的年是越發期待了，對著皮向晴也越是看好。
瞧瞧,又能上報紙,又能養雞養豬,又能把下地乾活,妥妥的一個能當家的小媳婦呀。
這雖說他們之前說了這麼高的要求，要求是很高,但是仔細琢磨琢磨，這也不是沒有呀，這偏了十八輩的親戚總是會有些能乾人的,於是大家心思又開始轉悠了起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最重要就是殺年豬了！！！
大隊上養下來的豬有26頭，因著今年豬都比較大，因此去掉了任務豬以後，大隊上還能餘下四頭豬，頂頂的多了,要知道往年多的時候能有個兩頭，少的時候隻能有個一頭，一大家子分下去，幾嘴就沒有了，可沒有勁。
現在能有四頭豬，那是賣出去兩頭還是都殺了呢？
那當然是都殺了
今年又是糧食豐收，又是養雞場開辦賺錢了，大部分人家可不算缺錢了。再說了，這大隊上這麼多人呢，有家底的人可不算少。
這豬肉多了就可以多買一些，做成臘肉香腸什麼的，那不也是挺好的嗎？再說了，這走親串戚回娘家的，帶上點肉，那可真的是頂頂有麵子了。
再說了，這年頭，這肉就算是多了。本隊吃不消，這還有其他大隊的人可以來買肉的嘛。
因此，皮文光大手一揮，表示四頭豬都殺了，後麵想了想，這再把家裡麵的豬給一起殺了，到時候直接誰家要就出錢買，可不得賣去肉食鋪要劃算一些。
“嗬”對於皮文光的所做的殺豬行為，曾立月看得透透的，冷笑，“老娘就看他這次要留下多少豬肉。”
曾立月現在都還記得她這傻兒子上次去賣野豬肉，結果花了十多塊錢就買了這麼幾斤肉，這要是換到現在，能買個十多斤肉了。
她要是那黑市老大，都巴不得多來幾個這種二傻子。
現在這大隊上殺了四頭豬，自家還有一頭，她就看看這二傻子這次打算留多少，是不是想把這輩子沒吃過的肉都給補回來。
此刻，曾立月口中的二傻子皮文光可不覺得自己傻，正帶著一群人往自家院子裡走去，要把家裡麵養大的豬崽給抬出去一起讓殺豬的人給一起弄了。
這往年殺豬，他們都是去請公社裡的喬大爺，以前是個老屠夫，對於殺豬這些很有一套。
不過請他過來那就是得付出一些東西，一般來說殺一頭豬，這豬耳朵豬尾巴這些得給人家做下酒菜，再送上一斤大肥肉當做酬謝。
要知道，這一個大隊上，有些人家一年到頭也就分這麼點肉，而喬大爺可以拿這麼多，大家可是心疼了。
但是沒辦法，這自己大隊上沒有會殺豬的，大家就隻得高價請人了。
但是今年不一樣了
等把皮家裡的豬給趕到大隊上的時候，豬圈裡還剩下的三頭豬也一起被趕到外麵空地上，旁邊正立著十多個大小不一的鍋，都是各家拿出來準備殺豬用的。
而在最中間，一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人正拿著一把尖頭刀在磨刀石上磨著，他身材高大，五官深刻，嘴角總是往上揚著，臉帶笑意，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脾氣頂頂好的人。
此人正是顧宇，因著表示自己會殺豬而被大隊上的人寄以厚望，就想著能多省點肉。
空壩上，除了顧宇以外，周圍圍著起碼有半個大隊的人，甚至還有得到了豐穀大地今年豬多的消息跑過來的其他大隊的人，大家都喜滋滋地看著，就等著豬殺好以後分豬肉了。
而且像是這種一次性殺這麼多頭豬的日子，那可真的是很多很多年都沒有見到過了，大家自然也是要看看熱鬨的。
人群之中，皮小小自然也是在著。
看著那頭她自家養大的大肥豬，看看那大腦袋翹尾巴，結實的大腿和身上的大肥肉，一想到這豬馬上就要沒了，皮小小的臉上帶上了幾分小難過。
“這豬崽可是你一手養大的呢”皮小小仰頭拉了拉皮向晴的衣袖，大眼睛眨巴眨地看著她，有想要挽留的意思。
“一手養來殺的”皮向晴斜了她一眼，一點都不難過。
這要是殺自家養的雞鴨豬羊這些都難過了，那他們農家人還活不活了，再說，她那邊還弄著這麼一大個雞場呢，她可傷心不過來。
皮小小皺了皺鼻子，對於皮向晴的回答有些不滿意，又說道，“你不難過嗎？”
“難過，一想到等會這麼大頭豬咱家留不下多少，我就難過得不得了。”
皮向晴說得很是敷衍。
皮小小撇了撇嘴，不想和皮向晴說這話題了，轉身繼續看向家裡養的大肥豬，眼裡帶上來些心疼。
這可是自家養了大半年的豬呀，又是割豬食又是割蛋蛋的...
豬：？？
“你要舍不得，就會家裡麵去”
皮小小正小難受，腦袋就被挼了挼，然後頭上傳來皮向晴略帶安慰的聲音。皮小小想著也是，打算看了其他幾隻豬被殺好就回去。
其他豬：？？？一視同仁懂不懂
緊接著皮小小就聽到皮向晴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你舍不得之前，你先想想五花肉，水晶肘子，涼拌豬皮，酸菜豬雜，油炸豬油，豬血旺...”
“咕”皮小小不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大眼睛中倒映著的活豬慢慢地轉變成了各種食譜，這樣子想一想，好像也不難過了。
皮小小一邊咽著口水一邊這樣想道
等到後麵一頭頭豬被刀進刀出，一桶桶豬血被接好，一扇扇豬肉被分在兩邊的時候，皮小小還在這跟著看。
什麼難過不舍，都是虛的，等看到那一扇扇紅紅白白的肥豬肉的時候，皮小小滿心隻有死得其和造福世人這兩個詞。
“我晚上要吃紅燒肉”皮小小很是堅定地想著。
豬：？？？
等豬殺好以後，就開始分豬肉了。
大隊上的四頭豬肉分肉是按照公分來的，換算成比例，五百個公分能換成一斤的樣子，這樣子下來，大隊上可是有很多家都可以拿到十多斤肉了。
等到一坨坨豬肉拿到手的時候，一個個那可真的是紅光滿麵，喜色盎然。
當然，這個喜色隨著選得人越來越多，後麵的人的喜色那是越來越少了。
“哎呀，這大肥肉都被選走了。”
“這也太柴了”
“都隻有骨頭了，給我多分一些”
...
在這回，對肉的品級劃分那是肉越肥越好。這肉越肥，裡麵的油水劇更多，好不好吃是一回事，這吃了有力氣呀。再說了，大家一年到頭隻吃這麼一兩次肉的，這誰還能嫌棄太油了不成？
因此等後後麵隻剩下些瘦肉和骨頭豬蹄的時候，後麵的人可不就是不好過了。
“行了，彆挑挑揀揀了，想要好肉明年就好好上工，這公分越多肉越多。”皮文光看他們挑挑揀揀的，直接上手割好了遞出去。
“真是磨磨蹭蹭”遞就算了，嘴上還在這說著。
那人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拿著肉就氣衝衝離開，嘴上也嚷嚷個不停，“說的輕巧，這家裡人少，哪裡能有什麼公分。”
這也是這年頭大家不願意分家的重要原因了，不分家，家裡頭人多，雖說住的地方擁擠，但是公分算到一起，這年底分錢分糧分票這些都是分在前頭，而且公分也多，也代表著一家子真的能乾。
這要是真的評選什麼勞模的，也多是從這些人家裡麵選出來的，這可是大大的榮譽呢。
等那人走以後，下一戶人家就是皮家了。
上一人說的話其實也沒問題，這說是說得輕巧，但是真真的分到不好的肉，誰家又能好受呢？
要是按照往年的來，曾立月每次來領肉的時候也是心裡哇涼哇涼的，畢竟這些瘦肉骨頭煮出來可都是些清湯寡水的，可真沒有肥肉吃起來帶勁，而且肥肉吃不完可以熬成油，在這個每家每戶每個月隻有定量幾兩油的時代，肥肉是真的精貴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他們皮家，是擁有一頭豬的人了。
因此，對上皮文光有些訕訕的笑，曾立月冷哼了一下，也不打算為難他，隨便挑選了五斤瘦肉就走了。
以前計較這些是沒辦法，她一個年輕寡婦帶著兩個孩子，不潑辣一些不計較一些，這日子根本沒發過。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家裡孩子都大了，一個個的都有了相對正式的不用下地的活，這在大隊上也有了點威望，輕易不會受人欺負了。再加上曾立月自認為自己現在是個富裕的小老太了，也不想去計較這些小東小西了。
等到她離開了，皮文光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冷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然後麵的人看到忍不住戲謔。
“皮隊長這麼怕你老娘呢，一點都不霸氣。”
“霸氣個腿子的霸氣”皮文光一點不羞愧，底氣十足地開口，“這誰家小子不怕他老娘的？”
彆說他娘現在才五十多，打人還疼著呢，就算到時候其八十歲了，他可還是怕著呢。
“那倒也是”說話那人也訕訕，“算了，還是趕緊給我挑肉吧，找肥一點的。”
“這哪裡還能讓你挑挑揀揀？拿著趕緊走趕緊走，正想要肥的，等會去買我家那豬。”
“那可要錢呢”來人小聲嘟囔。
“就你身上那肉不要錢”皮文光懟人，“好了，下一個下一個，趕快點。”
等到這邊肉都分完了以後，大家的目光就看向那邊還在皮家的豬崽了。
這個時候，像是自家的豬一般都是送到收購站那邊去的，像是這種私底下賣那時不允許的。不過現在正處於過年的時候，上頭對於這些小買賣都是不管的，再加上大隊上的任務豬都已經交夠了，皮家也就光明正大地開始了賣豬肉。
不過在賣之前，這得先把自家的給選好。
“這大肥肉得多弄一下，反正可以放一年。”曾立月站在最前麵，嚴肅著臉開口。
這油得多弄些，不然這家裡的好吃鬼後麵攙著又跑出去外麵花錢了。
“水晶豬蹄”皮小小站在曾立月旁邊，指著她家肥豬的蹄子鄭重表示得留下來，嘖自家養的才香。
“還得灌些香腸，好多年沒吃了。”皮文光吸溜了一下，依稀還記得小時候他爹做的灌腸味道很香。
聽他說起這個，曾立月也陷入回憶當中，她那死老頭年輕時候做的灌腸確實是香啊，當初要不是死老頭做飯太好吃了，也不能騙到自己這個大丫鬟了。
“這個得做”於是曾立月也不反駁皮文光了，隻是對他的提議表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