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修錯字)(1 / 2)

異種之母 黑貓白襪子 21097 字 6個月前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醫療室裡隻有一片寂靜。

艾麗莎蒼白的臉上帶著擔憂和震驚,有好幾次, 她的嘴唇輕顫,但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

布萊斯猜想她大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語來打破這一刻的沉默。

氣氛有些僵硬, 布萊斯知道這一點,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開口來挽回局麵——他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平複心情。

雖然說,他已經將大部分過去都如實地告訴了艾麗莎, 但布萊斯很清楚, 他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說出來:比如說在科學展覽館中死亡的小妹妹, 比如說在尋找林希的過程中瀕臨崩潰的家庭,比如說那在那一個月……還有之後的那幾個月, 年幼的布萊斯是如何麵對自己內心的驚恐與自責的。

哦, 對了,還有林希回家之後的那些日子,他每天晚上在床上尖叫不已甚至差點兒導致失聲的噩夢。

他並不是想要隱瞞什麼, 他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那段極為黑暗的過去對於布萊斯還有整個家庭的創傷都是永恒的, 而且那種恐懼與痛苦已經濃重到了無法用語言來概括的程度。

布萊斯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把它徹底掩埋在記憶之下,假裝自己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然而,哪怕在林希接受了催眠並且漸漸將生活拖回了正軌之後, 哪怕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布萊斯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被那種無理由的不安所侵擾。

當他們野營時,布萊斯會強迫自己相信, 林希不曾被任何蚊蟲叮咬隻是體質的原因。

當林希笑著說他養的那些植株從來不曾有任何病蟲害時候, 布萊斯會告訴自己, 有的人就是比普通人更會擺弄花草。

當布萊斯發現,他們所居住的住宅附近昆蟲已經多到引起了專家的注意時,他會自我說服,這隻是環境變化引起的生態問題……

布萊斯儘可能地把童年的那個噩夢拋之腦後。

林希就是一個普通人。

布萊斯不斷地對自己重複這句話,直到他自己都相信了。

“當初地球上,最為頂尖的科學家們研究林希研究了好幾個月,但他們什麼都沒有得到,這足夠證明林希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他對艾麗莎說。

(但他待在蟲蛹裡的那個月,一定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這麼多年了,林希也從來沒有顯示出任何的異樣,他沒有從手腕中噴出蜘蛛絲在高樓大廈間跳來跳去,他沒有長出翅膀,他沒有變成超級英雄也沒有變成什麼擁有黑暗過去的反派……”

(可是他與蟲子的關係從來都不同尋常)

“索裡安和約翰,他們以為自己直到了一些彆人隱藏起來的小秘密,他們隻是看到了林希當初遭受到的那場悲劇,但現在……他們企圖讓林希成為太陽神號的祭品。是的,我們都知道這裡出問題了,隻是有人願意麵對這一切,而有的人,他們那脆弱的精神沒有辦法負荷這種壓力,他們不想接受現實那就是我們這些倒黴鬼可能會被永遠地留在這裡——所以他們一定要找出一個罪魁禍首出來,這樣一來,他們所有的恐懼和仇恨就能發泄出去,發泄在林希身上!他們覺得隻要解決了他,一切都會變得安然無恙,我們也不會死,我們會找到回家的坐標——

布萊斯不由自主地越說越快,直到艾麗莎不得不提高嗓音打斷了他。

“布萊斯,不會的!”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我們現在是在太陽神號上,這是一艘太空飛船——而不是遠古時期用木頭和金屬拚出來的古董帆船。我們總會想辦法度過這一切的。”

艾麗莎打量著布萊斯,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後輕聲地安撫道。

“……”

布萊斯抬起頭呆呆地凝視著艾麗莎蒼白的臉,幾秒鐘之後,他頹然地鬆下了肩膀,然後他捂住了自己的臉。

“抱歉,艾麗莎。”他說,“我最近……確實有些壓力太大了。而且,你知道的,我真的很擔心那些人對林希做些什麼,我害怕他們傷害到他……”

“我們會保護好他的,親愛的,我相信我們能做到。"

她走了過去,重新給了布萊斯一個擁抱。

儘管在她心底,她的那種直覺——或者說,她對未來的預感,正在她的腦海裡不停地尖叫。

厄運快要來了。

厄運……已經在這艘船上了。

……

幾天後——

溫室。

“砰——”

有東西砸在了玻璃上。

林希的手微微一抖,幾滴原液被寄了出來,試管裡的原本清澈透明的淡藍色瞬間變成了渾濁的黃褐色,而在反應完成之前,他手邊的儀器立刻就開始了報警,空氣栽培用的霧化營養液立顯示出配比失敗的紅燈。

“……”

林希盯著自己手頭的失敗作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他順手關掉了正在報警的儀器,冷笑著回過了頭。

“一號”就趴在培養槽的玻璃牆壁上,它衝著林希抖了抖翅膀,紅色的斑點顯示出它的怒氣,而它之前砸向玻璃的那顆小石頭就落在它的身體下方。

它一定是聽到了儀器的報警聲,在林希回過頭來的時候,它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擺出了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要再這樣做了,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這一點都不有趣”

林希丟下了手中的活,重重地踩著步子來到了玻璃槽的前麵,然後他看著“一號”,皺著眉頭嚴厲地說道。

那是一張有些猙獰的臉——好吧,哪怕是地球上那些無害的昆蟲的頭部,一旦放大到這種程度,看上去也會顯得格外的猙獰。

而星蝶本身也不是那種可愛的蟲子。

“我昨天已經跟你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打攪我的工作對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林希對著“一號”嚷嚷道。

這段時間,“一號”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長大了。

它現在的體長已經接近一米,身體表麵覆蓋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宛若珍珠一般夢幻而迷離的美妙虹光,它的觸須開始變得更加卷曲,頂端長出了細細的觸毛,而它的那對豆豆眼,也已經有了複眼發育痕跡。

甚至就連他身上的骨板也因為它的快速成長而脫落過一次了,那些脫落下來的碎屑被林希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並且存放在了特殊的盒子裡——星蝶是一種太過於罕見的生物,它身上脫落下來的所有東西都將會是珍貴的研究資料。

不過林希在經曆了慘痛的實際體驗後,才發現了一件事:無論他企圖對“一號”脫落下來的東西做什麼,他都必須小心一點,至少,他絕不能當著那隻小蟲子的麵收集這些脫落物。

不然的話,他就會在第二天走進那尊大型昆蟲培養槽時,被脫落下來的蟲蛻碎片砸到頭。那玩意簡直重到超乎常理,林希很懷疑自己沒有被砸到滿頭血已經耗儘了上帝對他的最後一點愛意。

哦,對了,接下來還得跟“一號”道謝,不然那它便會開始例行的鬨彆扭。

林希發誓,自己在踏上太陽神號之前,哪怕是在最荒誕的設想中也不曾預料到自己會三天兩頭地與一隻巨大的昆蟲吵架然後和好,緊接著再吵架。

人類永遠都不可能搞清楚一隻外星蟲子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每到這個時候,靈犀都會努力在心底寬慰著自己,

除了身形漸長之外,“一號”那對富有彈性且顏色千變萬化的翅膀更是已經寬大到足夠把一個成年男人包裹進去——林希知道這一點,自然是因為“一號”已經在他身上嘗試過這樣的行為。

這讓這隻小蟲子得到了一個重重的拍打和嚴厲的嗬斥。

“一號”對此顯得相當惱怒,但它的這些小脾氣,跟它與林希的最大矛盾比起來又不算什麼了。

“滋滋……滋……”

“一號”抬起頭,它的口器顫動著,然後發出了一長串含糊的嘟囔聲。

“不,不行。”

雖然並不明白“一號”究竟在說什麼,不過林希是可以敏銳地猜出“一號”的意思——那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畢竟“一號”的情緒其實相當外露,而它的翅膀更是讓它所有的小心思都一覽無餘。

麵對這隻外星昆蟲的抱怨,林希挑了挑眉然後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你已經不是當初那隻小蟲子了,看看你現在的體型,我的生活艙室裡可沒辦法容納下你。”

林希皺著眉頭對“一號”說道。

當然,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就算“一號”還是當初的體型,他也不會允許這樣一隻蟲子繼續逗留在他的生活艙室裡。

畢竟,太陽神號上現在已經有夠多關於他和蟲子的傳言了。

“滋滋……”

到第無數次完全一致的回答後,“一號”始惱怒地拍打起了自己的翅膀。

而看到它的這幅模樣,林希開始像個看著自己哭鬨不休的孩子的單身父親那樣,控製不住地開始歎氣。

沒錯,這就是這幾天以來他與“一號”之間的那個根本矛盾。

自從“一號”發現自己必須獨自呆在溫室裡的大型昆蟲培養槽之後,它就開始鬨起了脾氣想要回到林希原來的生活艙室中去。林希很懷疑,大概是因為“一號”是在那裡誕生的,所以它似乎把那裡當成了類似於巢穴的地方,不然的話,真的很難解釋“一號”對那個狹□□仄空間的眷戀,要知道,在安藤教授留下來的筆記上明明記載著星蝶偏好的生存環境——寬闊,陰涼,乾燥,幽靜,以及堆滿珠寶或者金幣。

從最後這一點上來看,星蝶與地球上的西方龍確實有著相似之處。

而林希的生活艙室裡,所有的條件都與記載中的恰恰相反。

所以如今林希隻在自己的艙室裡留下了那枚尚未完全孵化掉所有蟲卵的卵鞘,而“一號”,他希望給它更好的生存環境。

“嘿,聽著,我知道你大概會覺得不安,因為你忽然之間被轉移到了一個新的環境,但是……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等回到地球之後,我想你會有一個完美的生存環境,那可能會讓你感覺放鬆一點……”

林希原本隻是想要說服“一號”冷靜一點,但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他乾脆怔怔看著眼前的玻璃槽然後陷入了沉默。

回到地球。

他在腦海裡重複著這句話,然後心漸漸冰冷下去。

在最開始的時候,船上的人對於回到地球都抱有很大的希望,這是自然的——遷躍失敗是一個嚴重的事故,但既然他們的飛船沒有爆炸也沒有嚴重的人員傷亡,這個事故就不是致命的。

更何況太陽神號雖然老舊卻在秘密執行政府的任務,它的補給遠比那些扣扣索索的私人飛船寬裕得多。隻要能夠重新算出坐標然後找到遷躍門,他們終究還是會得救的。

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飛船上的長官們也一直在引導船員們這麼想。

但現在,哪怕再愚蠢的人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測量員夜以繼日地對比著星圖,放飛空間探測器,檢查從太空中傳回來地數據……但他們自始至終沒有找到他們降落的這顆星球的坐標,更不要說找到回去的遷躍門。

死亡的預感沉重地掛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船上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惡劣。

林希一直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有的時候,恐慌和絕望並不是人類的理智可以控製的,更何況,因為布萊斯和艾麗莎的緣故,林希本來就知道得比普通船員更多……

異變。

蟲子。

還有已經逐漸開始的離奇死亡。

有的時候,林希都想學著那些越來越不像話的勘探隊員,肆無忌憚地攝取酒精和藥物,因為隻有徹底麻痹掉自己的思緒之後,他才可以把那些令人窒息的事情拋之腦後……

“滋滋……滋?”

一陣細微的低鳴從玻璃槽的那一頭傳來,林希猛然回神,這才發現貼在幕牆另一麵的“一號”一改之前發脾氣的模樣,反而變得溫順起來。它的翅膀重新變成了那種林夕喜歡的顏色,絢爛多彩而美妙,鑲嵌在那張猙獰蟲臉上的紅色的複眼一直在凝視著他,甚至可以看出一些類似於“擔憂”的情緒來。

“噠——”

“一號”抬起自己的前肢,輕輕地在玻璃的那一邊敲擊了一下。

它的紅眼睛緩慢地閃爍著。

林希不由微微一怔。

“一號”又敲了敲玻璃。

它的外形現在看上去是那樣恐怖,但是它的動作卻富有人性,甚至還有一點點莫名的熟悉感。

林希過了好久才意識到,“一號”正在模仿他之前的行為。

在“一號”還沒有變得如此龐大時,林希偶爾也會伸手輕輕撫摸它的頭部和背部,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這個行為可以很好地安撫這隻小蟲子的情緒。

而現在,“一號”也打算用同樣的行為來安慰他,隻不過隔著厚厚的玻璃幕牆,“一號”唯一能做的也隻是用自己那布滿細刺的前肢尖端輕輕地敲擊著玻璃。

林希知道,“一號”是察覺到了他的低落心情,因此才會忽然轉變態度。

這讓林希原本異常沉重的心情稍微輕鬆了那麼一點。

“謝謝。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他隔著玻璃幕牆,在“一號”的頭部輕輕撫了撫,“……當然,如果你能夠更聽話一點,我會更開心的。”

他說。

林希倒是不知道“一號”有沒有聽懂他的這句話,但不管怎麼說,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小蟲子確實表現得比以往安靜許多。

這幾乎都要讓林希感到不習慣了,有好幾次,他會在工作中不由自主地回過頭然後打量著“一號”,後者一直安安靜靜地棲息在樹枝上,一動不動地盯著林希看。

那種目光偶爾甚至會讓林希感到深沉,而且還充滿了探究。如果不是“一號”在大多數時候表現得就像個無理取鬨的小孩,安藤博士留下來那本筆記也明確表示了,星蝶雖然極其聰明,但它的聰明與高智商終究還是有一個極限。哪怕是最聰明的星蝶,它們也就是人類孩童水平的智商(畢竟以星蝶那過於強悍的身體來看,大自然也不需要它們耗費太多能量在智商),林希幾乎都要覺得,在“一號”身體裡居住著一個異常成熟聰慧的靈魂。

“滴——滴——滴——”

儀器又一次報警了。

林希打了一個激靈後回過神來,他挫敗地看著麵前的試劑後罵了一句臟話。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竟然會這樣心神不寧,調配試劑已經失敗了許多次,根本就是在浪費原本就為庫存不多的原材料。

“算了!”

林希頹然地揉了揉鼻子,小聲對自己嘟囔了一聲。

緊接著他就開始收拾起東西,打算放棄今天的工作任務,回自己的房間裡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他打算離開溫室時,林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那麼……明天見。”

林希回過頭,望向背後的昆蟲玻璃槽說道。

“一號”衝著他揮動了一下翅膀,然後便安靜地從玻璃上飛到了那些豐容用的蘇努樹枝上,它開始默不作聲地繼續編織起自己那淡金色的巢穴。自從它的體型開始變大,他辛苦編織的巢穴就總是跟不上他的體型。

林希簡直都要不適應這樣的“一號”了,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每次他離開溫室都是一場戰爭。此時此刻他也把神經繃得很緊——得按照以往的經驗,每次他離開溫室就會迎來“一號”的大吵大鬨。

結果一直到林希離開,“一號”始終乖巧,沒有做出任何讓人頭痛的事情。

……這樣一來,反倒是林希自己覺得忐忑不安,心裡也很沒底了。

“一號”也許隻是變成成熟了。

林希對自己說。

所以它才會變得那麼乖巧聽話。

可是,林希越是這麼安慰自己,心底就越是不安——他思考了很久也沒有發現那種不安的來源。

也正是因為林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上了幾個高大的年輕男人。

幾個男人穿著橘紅色的勘探服,證明了他們的身份,他們基本上都是勘探隊員,也有一兩名傭兵。

他們都很瘦,皮膚慘白,血管在淡青色的皮膚下麵顯得異常明顯,他們的眼睛周圍有一圈類似於過敏似的紅斑,這跟攝入了過多酒精還有那種含有不明成分的食料袋有關。

而跟之前在餐廳裡把林希一行人嚇得不輕那些已經開始變異了的同伴不一樣,這些男人的眼神並不渙散,反而像是野性十足的動物一樣,閃爍著詭異的精光。

而他們走動的時候,身上衣服的布料被墜得直直往下滑,輕微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從他們的口袋裡傳了出來——那是他們帶在自己身上的武器。

他們的表情有一種病態的亢奮,看向林希的視線裡充滿了惡意。

如果馬克或者是索裡安在這裡,他們會很容易就辨認出,這些跟在林希背後的家夥,都是當初跟約翰·布朗森最為親密的幾個人。

畢竟,在遇到遷躍失敗這種級彆的重大事故後,總有那麼幾個人會因為驚慌失措而把那些信誓旦旦的鬼話聽到心裡去——

就跟布萊斯跟艾麗莎說的那樣,他們企圖把這種無力感和恐慌完全歸結到另外一個“有罪之人”的身上。

而現在,約翰·布朗森那恐怖而不明原因的死亡,將有些人內心的黑暗徹底催發了出來。

林希很快就意識到了身後那些人的存在,大概是因為那些家夥現在的精神狀態也很難做到隱藏自己腳步的緣故。

背對著那些人,林希仔細辨彆著身後的動靜,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有一種想要逃跑地衝動,但借由餘光打量了一下身後的那些人,林希很快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那些人就像是看見了兔子的野狗一樣,一旦他開始逃跑就表示了他的示弱,而那樣隻會讓這些男人的瘋狂徹底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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