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黃粱客棧 來自遠方 6026 字 6個月前

靈力呈波紋狀震蕩,門前的石雕光芒黯淡,屏障不斷被削弱。

顏珋暗道不妙,正想還擊,手腕忽然被攥住,整個人被倒旋,壓製在牆邊。雙腿被鎖,一隻白皙冰涼的手扣住脖頸,虎口按壓住他的喉嚨。

知曉掙脫不開,顏珋索性放棄抵抗,微微揚起下頜,黑色的瞳孔縮成狹長的金眸。

“庚辰,你真不想離開了?”

“在哪裡?”庚辰鬆開手,退後半步,“顏珋,天律如此,不可違背。閻羅已知厲鬼所在。”

顏珋揉著手腕,轉動兩下,又擦過被扣住的下頜,半晌才道:“庚辰,那是隻怨鬼,已同我達成言契,不能送回地府,至少現在不能。”

“何時?”

“契已成,早晚有何關係?”

“解契。”

“不行。”

顏珋聽到抽氣聲,掃一眼櫃台後,剛想探頭的醜六又迅速縮了回去,再不敢生出半點好奇和八卦之心。

“這事沒那麼簡單,那隻女鬼的確冤枉,懷怨氣百年,孟婆湯都未必管用。十殿閻羅的作風你也清楚,抓回地府又無法讓她投胎,是要沉忘川還是做閻羅花的肥料?”

“確實如此?”

“我騙過你嗎?”

“經常。”

顏珋咳嗽一聲,略有些尷尬,身為一條蜃龍,這也是在所難免。

“那都是些尋常小事,關乎此事,我不會妄言。再者說,我這是做好事,助他們消除鬼體戾氣,免得投胎時懷帶怨恨,再為人又是一場冤孽。”

如果閻羅在場,勢必會擼起袖子,和顏珋好好講一番道理。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善良”二字如何寫,這位可還記得?

不提洪荒上古的異獸妖族,人族大興這數千年來,這條蜃龍從地府弄走的鬼魂還少嗎?不是閻羅發現不對,命十殿鬼差核對名冊,怕是還被蒙在鼓裡。

奈何顏珋是條蜃龍,又和十二祖巫關係不錯,造人的女媧都不開口,地府拿他實在沒有太好的辦法。

想要派遣鬼差來搶,一來實力比不上,壓根不允許;二來,這地界還有一條應龍。

早在人族出現之前,這裡就是應龍的底盤,上古陰兵都要繞路,尋常鬼差打死不敢來,每次牽引亡魂,必須要閻羅座下判官出麵。

鬼差十萬,判官不過兩位數,又要兼顧地府事務,常會出現人手緊缺的情況,讓顏珋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間。

兩人說話間,客棧二樓忽然鈴聲大作,顏珋知曉庚辰不會輕易罷休,索性帶他同上二樓。

“親眼看一看,就知我言真假。”顏珋隔空取來銀鈴,讓醜六守在一樓,同時警告,“不許偷酒。”

醜六忙不迭應聲,小心自櫃台後探出視線,看到庚辰,就不由得想起被拍得稀碎的前代首領,立刻寒毛倒豎,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二樓房間內,隨著銅鈴搖動,原本空白一片的屏風上,浮現出一幕幕百年前的場景。

群山連綿,溪川圍繞。

夕陽西下,農人結束田間耕作,擦去臉上的汗水,扛著鋤頭行至田頭,從婦人、孩童手中接過盛水的大碗,仰頭灌了下去。

村頭忽然傳來喜樂,嗩呐手腰纏紅布,鼓著腮幫吹得起勁;媒婆簪著紅花,揮手打發圍上來的頑童;健壯的轎夫抬著大紅花轎,故意左右顛簸,沿土路行來。

轎前一匹黃馬,馬上卻無新郎,僅有一隻捆綁住翅膀的公雞,不停高聲鳴叫,聲音刺耳,在歡騰的嗩呐聲中,顯得突兀而又詭異。

隊伍不斷前行,很快消失在道路儘頭。

花轎被抬出大山,進到有士兵把守的縣城……

屏風上的場景不斷轉換,快得炫花人眼,直至送親隊伍停在一座大院前,新娘被迎出花轎,跨過火盆,同公雞拜過堂,又被攙扶著送進喜房,速度才漸漸慢了下來。

兩人站在屏風前,看著手持喜扇,端坐在喜床,並無半分嬌羞的新娘,看她似聽到什麼聲音,站起身,小心走到門前,看她循著聲音穿過走廊,推開虛掩的房門,見到醜惡的一幕,本該臥病無法迎親的丈夫,此刻竟同繼母滾在一處。

紅燭火光跳躍,惡毒的咒罵,瘋狂的扭打,慘叫被死死捂住,牆上映出扭曲醜惡的暗影……

“庚辰,”顏珋將銀鈴放到桌上,又敲了一下銅鈴,嘴角牽起譏嘲的弧度,“何為天律,何為地法?何為善,何為惡?人族大盛,終其一生不過數十載渺渺,於你我而言,眨眼即逝。卻是眨眼的時間,偏能牽扯出如此多的恩怨情仇。你說,當初女媧造人,是否曾想過這一切?”

庚辰轉過視線,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顏珋歪了下頭,縱然沒得到答案,也沒有繼續發問。僅是看著屏風中的生命逝去,鬼體取而代之,預料到即將發生的一切,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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