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鬨什麼?”
“說是要聯絡記者曝光。”
中年男人一陣冷笑,表情扭曲道:“不知好歹!再鬨,就讓他們一家人去地下團聚。”
“爸,現在不好動手,之前動靜不小,不少人盯著。”
“不用著急,等我……”
中年男子話沒說完,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一下、兩下、三下。
房頂的白熾燈突然閃爍,半開的窗陡然合攏。
懸在上方的輸液袋開始晃動,床身竟也隨之搖擺。
“怎麼回事?!”
“誰在裝神弄鬼!”
中年男子早同妻兒說過自己的遭遇,後者半信半疑,加上入院之後,他口中的鬼一直沒有出現,就以為是緊張下產生的幻覺,很快將事情拋到腦後。
陡然遭遇異相,不由得想起此事,四人目光交織,既有疑惑凶狠,也有對未知的恐懼。
中年男人用力按下床頭的召喚鈴,對麵始終無人回應。僅有敲門聲不斷響起,每次三下,十分有規律。
“是誰!”
男人的大兒子猛然起身,用力拉開房門。門外什麼都沒有,常有人經過的回廊,詭異地空曠安靜。
“怎麼回事?”
幾人麵麵相覷,正費解時,白熾燈再次閃爍,黑色的怨氣猛然自上方躥出,將四人全部纏裹。怨氣中,現出紅衣女鬼的身影。
女鬼周身環繞黑色怨氣,修成的鬼體卻難以凝實,近乎有些透明。
見到鬼影,四人驚恐尖叫,拚命掙紮。身上的怨氣卻越纏越緊,仿佛一條條黑蛇,要將獵物當場勒得斃命。
女人和兩個兒子翻著白眼,吐出舌頭,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胸腔仍有起伏,可見並未當場咽氣,僅是昏迷過去。
中年男子仍在苦苦掙紮,被怨氣從口中湧入,想要昏過去都不可能。
顏珋站在病房外,目睹女鬼附上中年男子身,操控他拉開床頭抽屜,提筆寫下認罪書和遺囑,又操控他離開病床,一步一步走出病房,沿著安全梯邁向頂樓。
擦身而過時,顏珋微微側頭,看向女鬼。
“不後悔?”
中年男子表情木訥,雙眼已被怨氣染成漆黑,張開嘴,出口卻是尖銳的女音。
“我染惡因,必須償還。”
“即使不入輪回,就此魂飛魄散?”
“是。”女鬼聲音堅定。她為複仇種下惡因,害及無辜者性命,就必須給與償還。中年男人作惡多端,車禍僅是冰山一角。他所行的惡事,又豈止這一件。
“你想明白就好。”
顏珋讓開道路,沒有加以阻攔。
女鬼短暫離開中年男子的身體,福身行禮。褪去滿身怨氣,現出蒼白的真容,不過是一名碧玉年華的少女,淺笑時,嘴角浮現酒窩,格外俊俏。
“去吧。”
目送中年男子被帶上頂樓,顏珋轉過身,收回擺放在走廊中的銀鈴。
寂靜空曠的走廊,終於再起人聲。眾人仿佛大夢一場,護士取出掛在口袋中的計時表,總覺得有幾分奇怪。
突然間,窗外傳來一聲鈍響,伴隨著陣陣驚叫。
眾人迅速聚到窗前,向下張望,在一樓花圃中,看到自頂樓躍下的中年男子。血從男子身下湧出,部分飛濺到白色花瓣上,縱有雨水衝刷,濃重的色彩也無法全部洗去。
顏珋已經知曉結果,無心去看。從女鬼處收回的簡頁,隨著女鬼的消散化為齏粉,流逝出指間。
在走廊儘頭,顏珋遇上遲一步趕到的判官。
引魂燈熄滅,事情無法挽回,判官向顏珋拱手施禮,無意多做糾纏。這件事如何處理,他無法獨斷,唯有上稟閻羅,讓上司去傷腦筋吧。
中年男子的死,很快登上當地報紙。一同曝光的,還有他留下的認罪書和遺書。
其中涉及的內容,以及泄露出的名單,很快在安市乃至全省掀起一場風雨。單是那場車禍,就沸沸揚揚鬨了好一陣,行惡者和包庇者皆受到懲罰,往生者和家人終於得到公正。
這一切的紛紛擾擾,皆影響不到顏珋。
回到客棧,將醜六打發走,他便關上大門,獨自來到二樓。
推開雕刻有龍形花紋的木窗,顏珋雙手交疊在窗台上,眺望被雨霧籠罩的安市,任由冷風吹亂額發,笑容神秘溫和,偶爾閃過金光的雙眼,卻透出一股冰冷和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