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上前幫忙。
王遙家裡有錢,孫玲家裡不僅有錢還有勢。事情沒揭穿則罷,不過是嘴裡捧幾句。一旦揭穿,他們誰都得罪不起,鬨不好就會被當成出氣筒。
在他們猶豫不決時,王遙的額頭被撞得青腫,臉和脖子也被抓出血痕。感受到臉頰的刺痛,摸到滿手鮮紅,王遙當場發出尖叫。
“孫玲,你敢毀我的臉?!”
兩個昔日的“閨蜜”紅了眼,當場撕扯到一起,看架勢,已經不是普通的打架,分明是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客廳裡的人意識到情況不對,奈何兩人都變得瘋子一樣,想拉都拉不開。
於夢置身在黑霧之中,舉著孫玲的手機,記錄下眼前一幕。包括孫玲和王遙互相叫罵,互相揭短,互相撕打,全都明明白白地錄了下來。其後又卷來王遙的手機,找出她錄下的視頻,沒有經過任何編輯,一並上傳至各大網站。
曾處於旋渦中心的她,十分清楚這些視頻將帶來的後果。
可比起她們曾做的一切,比起自己的一條命,過分嗎?
王遙和孫玲紅著眼睛撕打,勸架的人也被波及,果盤和水杯碎裂在地,切塊的水果滾落在果汁中,摻雜不少被拽掉的頭發,客廳裡一片狼藉。
於夢彎起嘴角,打出一道陰氣,如同對於父於母做的一樣,隨後轉身離開。
在她離開不久,孫玲和王遙終於從瘋狂的狀態中蘇醒,被眾人拉開。即便如此,兩人仍在氣喘籲籲對罵,憤怒驅使下,絲毫沒注意到一股陰冷竄入體內,緩慢湧入四肢百骸。
於夢騎著單車,穿過路燈閃爍的街道,目的地是許久不曾去過的學校。
時間還是深夜,校園裡一片寂靜。
住校的學生和教職員工都在沉睡,偌大的操場一片空寂,高聳的主教學樓正對校門,在月光中灑落模糊的暗影。
警衛室內沒人,於夢將單車停好,單手握住欄杆,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入校內。仰頭看向對麵的建築,抱緊手中的筆記本,周身彌漫出大團黑色的怨氣。
一切從這裡開始,一切當由這裡結束。
清晨時分,寂靜的校園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住校的學生陸續從宿舍走出,準備開始今天的早讀。
教學樓前,一個初三的男生不經意抬頭,看到樓頂的人影,以為自己看錯,用力揉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立刻發出一聲驚呼:“快看,樓頂有人!”
眾人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一個穿著校服的身影坐在頂樓邊緣,雙腿懸空,不知是怎麼上去,又不知坐了多久。
“快去告訴老師!”
“報警,誰有手機,報警!”
於夢坐在樓頂,任由風拂過長發,翻開寫滿鮮紅字跡的筆記本,俯視越聚越多的人群,緩緩現出笑容。
還不夠,遠遠不夠。
教職員工聞訊趕來,校長和副校長親自到場,民警和消防隊員也先後抵達,看到坐在樓邊的單薄身影,心都提到嗓子眼。
等確定於夢的身份,於父於母很快接到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時,兩人尚在睡夢中,根本不知道女兒半夜離家。
兩人驅車趕到時,民警和老師正用喇叭和於夢說話,想方設法穩定她的情緒。消防隊員迅速攀向樓頂,卻發現通往頂層的門是從外麵鎖住。
“開鎖!”
救人如救火,來不及思考更多,眾人立刻動手拆鎖。
於夢知曉身後有人,卻始終沒有回頭。看到從車上下來,快速衝到教學樓前的父母,雙腿輕輕晃動著,竟然好心情地哼起了歌。
這是在她死後,一次唐銘來看她,在墓碑前放給她聽的。是一個同樣遭到校園暴力,左眼失明的女孩所做。
歌曲旋律輕快,絲毫感覺不到憂傷。
於夢很高興,因為她知道這個女孩幸運地走出陰霾,不會和她一樣。
“小夢,彆胡鬨,下來!”
“快下來,彆任性,看看你惹來多大的麻煩!”
看到樓頂的於夢,於父於母終於變得驚慌。可長期的相處模式,讓他們開口就是訓斥。在旁人看來,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是雪上加霜。
“小夢都被逼成這樣,你們怎麼還責備她?”唐銘衝出人群,顧不得對長輩的禮貌,大聲道,“她承受得還不夠多嗎?你們從沒想過自己都做了什麼,還配做父母嗎?!”
“唐銘,冷靜點!”幾個好友拉住唐銘,不讓他繼續說。
班主任走上前,對於父於母道:“兩位家長,孩子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最好態度柔和一些,好好勸勸她,不要訓斥,更不要責罵。”
與此同時,有記者聞訊趕到,一路排開人群,衝到教學樓下。
將樓下的混亂儘收眼底,於夢終於回過頭,對走上頂樓的消防員道:“叔叔,能讓那個記者上來嗎?”
“孩子,有什麼委屈和叔叔說,和記者說都行,先和叔叔下去好不好?”
“對不起,叔叔,我現在不能下去。”隔著欄杆,於夢表情平靜,沒有哭泣,更沒有歇斯底裡,隻是舉起手中的日記,道,“我有東西想讓人知道,如果下去就做不到了。”
消防員和警察通話,最後破例讓記者和攝像師上來。但有一點要求,絕不能刺激到孩子。
“我保證!”
記者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姑娘,剛參加工作不久,一心想做出成績。
攝像師年過而立,家中有一個女兒,從出生就捧在掌心裡。將同事的興奮和躍躍欲試儘收眼底,不禁生出厭惡,沉聲道:“小葛,記住那是個孩子,是一條命!彆光想著新聞,問問良心該怎麼做!”
記者聞聲一愣,很快現出一抹羞慚。
“劉哥,謝謝你提醒我。”
兩人登上頂樓,於夢正靠在欄杆邊,聽消防員講故事。
少女個頭嬌小,身形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看到她臉上和脖頸上的傷痕,葛珊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聲音引來於夢的注意,微微側過頭,對她展開笑顏。
“記者姐姐,很抱歉,我的任性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著少女的笑容,不知為何,在場眾人都是鼻子一酸。
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才會把一個懂事的孩子逼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