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邊圍觀，並沒有試圖插話的白寧這才感慨了一聲：“哇！”
看這樣子，誰能想得到，這是一個普爾星的土著呢？
就衛深和他一起看的不少紀錄片裡，一些帝國小星球上的民兵也就是這素質了吧！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剛剛衛深說的那件事上：“阿深，那個黑虎族怎麼那麼壞啊？”
衛深對此倒是挺能接受的，他揉揉白寧的腦袋：“每個種族的生存方式不同，所以形成的文化和習慣也會完全不同。人如果在什麼地方得到了好處，就算那隻是碰運氣，他也會一直想要碰下去。可能黑虎族隻是某天搶劫了一個西邊的小部族，又無意間發現西邊還有不少這樣的小部族，他們就決定一直這樣做了。”
這倒是真的，如果從這角度看的話，還真沒法說黑虎族做的哪裡不對。世上連守株待兔的人都有呢，黑虎族尚且沒有想著不勞而獲，他們隻是不擇手段而已，彆人要如何和他們講道理？
衛深又說：“不過他們的這個做法，是注定無法長久的。帝國在擴張的過程中也曾經采取過以戰養戰的方式，最後卻發現總有搶無可搶的時候，到那時，被利益抓在一起的團體就會分崩離析。所以後來，帝國人才逐漸重視生產，農業生產，工業生產，甚至是人口生產……隻有保證這些全都是合理發展的，帝國才能夠長久。”
白寧心想然而你們也沒有多重視農業，但是他一轉念，就發現帝國至少在農業完全是自給自足的，存糧也足夠，而獸人本身也不太追求口感和味道，所以——他們這是做得已經很不錯了？
果然啊，作對比不僅要做橫向對比，也要做縱向的曆史對比。
而黑虎族現在可能也發覺這個危急了，西邊能有多少部族？被他們殺啊搶啊的，就像是個本來就不大的金山一樣，早都被挖空了。如果他們還想繼續發展下去，可不是要往東走嘛。
正好開荒團基地又要搞集市，對於黑虎族來講，這可不就是歡迎人家來提前“踩點”了。
……他們還想收攏這幾個種族，可能黑虎族也打著同樣的算盤呢，開集市的那幾天，黑虎族肯定會搞事情，而如果開荒團露出了弱態，這就會被他們抓住，進而告知其他幾族：你們想要跟隨的老大不過如此，那還不如加入我們，咱搶了他丫的。
白寧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衛深，他覺得這還有點被害妄想症，但衛深卻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了“我家小白寧怎麼這麼聰明”的慈祥（？）：“你想的很好。而且我推測，這次的黑虎族族長，恐怕也是故意這樣刺激牙山的。”
站在他們的立場，很難理解彆人的想法，但如果站在黑虎族的角度，這就清晰多了——現在他們隻知道牙山帶著岩皮野豬族，和另外幾個獸人部族加入了一個勢力，這勢力強不強大？有多強大？都不太了解，但首先一個豐饒是可以肯定的，不然怎麼會主動要求辦集市呢？
“而且，牙山今天穿的是什麼，你注意到了沒？”
白寧：“什麼？”
衛深繼續解說：“他穿的是普通的工作服，也不怪你發覺不到，因為現在工人都這樣穿。但自從這段時間瘋狂吸收土著之後，布料的使用就比之前緊巴多了，裁縫現在縫製工作服，會用皮毛做帽子，鞋子，手套，而不是棉布填充棉花。這些皮毛都是質量上乘的，雖然在咱們看來每一套隻需要一些邊角料，但在黑虎族人看來可就不同了。牙山帶著他的護衛隊都穿著這樣的好皮子，大搖大擺地過去，看起來想不想是冤大頭？”
“黑虎族人就會考慮兩件事了，第一，這麼多好皮子，是不是能說明對方很強大呢？如果是十年前，可能會往這個方麵思考。但他們在西山征戰多年，恐怕已經非常自大，覺得岩皮野豬族的實力和十年前沒有變化，那對方整體應當也就那樣吧。所以轉向第二個方麵：是不是東方本來就很富饒，什麼物產都比西方豐厚呢？所以這時候，在他們腦海裡呈現的我們就是人口多，整體弱，還有錢的肥羊形象了。至於說這個肥羊會不會無法一口吃下，也很好辦，喊幾個夥伴來一起吃，隻要夥伴都比自己弱，那麼在消耗掉肥羊之後，再去吃夥伴也是一樣的。”
白寧明白了。
的確就和衛深說的一樣，這是他們在西山區做熟了的事，他們自以為經驗十足，所以到了東區，就毫不猶豫地想要用。
卻沒有想到會踢上鐵板……不，這個真的很難想到，這個星球太原始了，原始到原住民腦海中還沒有一個“外星人有可能多厲害”的念頭。他們見到的都是弱者，自然以為全世界都弱了。
好多人都喊他白老師，今天卻是衛深給他上了一課。白寧又愣了一會，雖然明白了其中道理，但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就好像一件事情，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現在理解是能夠理解，但卻沒有辦法承認對方是正確的，更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該接受這一點。
他覺得這是他的問題，他以前……從來沒見過黑虎族的這種人，這不就是強盜嗎？但他們偏偏是依靠做這種事情起家的，這就讓白寧更加不舒服了，有種好人得不到補償，壞人卻因此受益的不公平感。
他抿著嘴唇，低著頭，聽到衛深淡淡地說：“就算沒有人製裁，他們也無法一直這樣持續下去。黑虎族能夠保持這種擴張速度，一個是因為族長足夠強硬，二則是由於能夠嘗到甜頭，他們本身並沒有物質生產能力，等到戰無可戰，就隻能自我毀滅。”
白寧抬起頭看著衛深：“那我們要怎麼做？我們……還不能讓他這樣毀滅掉，還要救他們的，對吧？”
他有點生氣了，明明知道這是一群壞人，還不能懲罰他們，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
結果衛深卻突然笑得很“壞”了，白寧聽他的聲音想抹了蜜一樣甜，又像藏著壞心思一樣教人有點怕怕的，衛深說：“是不能讓他們毀滅掉，但是小白寧，你不覺得黑虎族是最好的勞動力嗎？”
白寧：“……你說的對哦。”
——為什麼我沒有想到。突然智障.JPG
不過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很好了，白寧眼珠轉來轉去：“那我們快點俘虜他們！你說安排什麼活給他們比較好？黑虎族那麼能打，體力肯定會很好的吧！”
衛深把他拉正，讓他站穩了：“彆鬨，小心摔倒。反正這些人也跑不掉，紀然已經安排無人機和赤雁族去做偵查了，那邊見到黑虎族來攻打，我們就借機把他們全抓了。”
哦，對哦，他們作為普爾星的開荒團，是要站在正義這一方的，並不能主動出擊，這樣觀眾們會覺得很不文明。
那要是他們慫了，不願意來搶劫呢？
“如果他們不來的話，就讓牙山帶上蜂蜜糖，好皮毛，棉花，還有糧油去逛一圈，想必就能引來了吧。”衛深好像能想得到白寧的小腦袋裡麵在尋思什麼一樣，悠悠地說道。
這家夥真是壞極了！
……
對於基地和其他三個農村更多的人來講，他們自從知道幾天之後要搞個集市，所有人都能去擺攤，那感覺就跟過節一樣了。
其實他們沒有正式過節的概念，因為對於時間和日期，他們都不太能算得清。隻是每年春去秋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秋天的獵物最好打，秋天的牲畜都長大了，小崽子們也長大了，會種植作物的，一般也是秋天收獲，而秋天之後的冬天卻是個非常可怕的季節……因為每到冬天都是一個坎，不僅老人和孩子不容易過去，女人如果冬天生孩子，也容易因為吃不上飯結果和孩子一起餓死；冬天唯一的好處是蛇少蟲子少，就算是蛇類魔獸也會選擇冬眠……此外，真是沒有什麼讓人高興的地方了。
所以他們會選擇在秋天慶祝一番，同時也是為了給族人們打氣：隻要參加這個宴會了，就一定能一起過完冬天的！
久而久之，這也形成了一個“節日”。
不過一年隻有這一個節日，狂歡也就這兩三天的事，在其他的時候，他們有更多的關於吃喝穿住的事情需要擔心，這些事如果搞不定的話，就可能會死掉。
不過今年不一樣了！
到了秋天，突然就改變了！他們突然就過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
所以這些淳樸的土著獸人們唯一遺憾的事情就是：早知道，今年晚一些過節就好了。但是在剛剛入秋的時候，他們就把節日過掉了呀！
雖然到了開荒團裡，也參加過幾次宴會，吃了好多好東西，但心裡總覺得不一樣……
不過衛少將和白老師他們是從來不會讓人失望噠！節日是不能老過，但可以開集市啊！
他們以前，偶爾也是會開集市的，部族和部族之間的交流不僅僅有戰鬥和搶奪，以物易物也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為了方便，就會湊在一起交易。
不過不管是哪個部族，都沒有能力去搞一場這麼大的集市！這得有幾千人參與進來了吧？
且不說那些還沒有加入開荒團的，就他們這四族……這是一個很好的展示自己的機會啊！
在一個青蛇族的家庭裡，這家的女兒就在拉著父母一起乾活了：“媽媽，快一點，我們要在今天多做一些陶壺胚子，拿去曬上，也許能趕上開集那天……爸爸，爸爸和我一起打磨骨頭吧，我聽秦永大人講，骨頭做的骨矛也能買，隻要品質合格，就算沒有人買，基地也願意以最低價收購！”
最低價，其實他們都覺得，這個最低價已經很好啦——每一把鋒利度為B，強度為C的骨矛，他們都願意出十個工分來買呢，十個工分啊，就可以換好多牧草種子啦，他們把牧草種上，再存三百個工分，就能換一頭小豬仔！
雖然青蛇族是養兔子的，但兔子也不是家家都能養，總有人想養也養不到啊。但現在白老師卻說工分也能換小兔，小雞，小鴨，甚至是豬崽！他們一家人就像是立刻有了人生目標一樣，乾什麼都有勁了！
就像是這位名叫麗莎的小少女吧，她在青蛇族內的實力不算強，小時候和人打架老是打不過，就被說是“這輩子都彆想當戰士了”，這讓麗莎曾經很是自卑。要知道在青蛇族這樣的種族裡，戰士和祭司總能拿到比彆人更多更好的東西，因為他們強大，他們做出的貢獻多。最好的皮毛是戰士的，兔子也都是戰士的，就算戰士可能根本不會養兔子，把兔子弄得瘦骨嶙峋，也沒有人說什麼。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父母，因為有她這個女兒，父母也常常被人說“什麼父母生什麼孩子”；她還知道，父母常常覺得對不起她，他們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弱，所以生出的女兒也弱，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直到來到了開荒團，他們一家的生活，就每一天都有了些改變，到現在為止，幾乎已經沒有人會拿麗莎的實力說事了！
因為麗莎之前就在養豬場乾的很好，牙摩祭司還誇獎了她，說經過她照顧的小豬仔上膘都很快。後來他們分了村子，她就每周五天在基地的養豬場工作，周末兩天回家了。雖然不能一直待在父母身邊，但這樣賺的工分比村子裡的可要多多了！
而且她不會一直這麼待在基地的，白老師說了，等到明年豬崽多了，每個村子都要有完善正規的養豬場，到時候她想去哪裡，可以申請調過去。那時候她就覺得，她是一定要去青蛇村養豬場的！
一開始是為了炫耀，那麼多人看不起她，現在又如何？
不過這些天又覺得沒必要了，那些以前說過她的家夥陸陸續續來道歉了，說以前不該那樣——沒關係，麗莎心想，她已經不在乎了。她的人生有了更加重要，也更加光明的事情要做，她要帶頭大力發展青蛇族的養豬事業！
——在那首先，她要在自己家養一頭小豬！她相信，每天近距離觀察豬的行為，會讓她更快地學會如何養出好豬的！
到晚上了，麗莎就又催促起來了：“爸爸媽媽，你們快去睡覺吧，今天乾了很多了，不要累到。我再弄完這點也去睡了。”
她媽媽幫她磨了一個矛尖，爸爸則是把這個暫時作為工作室使用，說不定以後也會一直充當工作室的客廳給收拾乾淨了。青蛇族的人都喜歡整潔，這要不給弄好，一晚上都睡不著覺。麗莎又催了兩句，夫妻倆才含著欣慰地笑容去主臥室了。
在這間連牆都沒有刷（物資裡沒有多餘的漆，還好他們也不在意），隻有一張大床的臥室裡，麗莎的媽媽忍不住抹了把眼淚：“麗莎啊，變成大孩子了呀。”
麗莎的爸爸抱住自己的妻子，之前麗莎的狀態很不好，他們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更沉默，都擔心得很，但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實力是需要天賦的……但是現在，麗莎終於從那個死胡同裡麵走出來了。
“我們要多謝謝衛深少將和白老師啊，我想著，等到年底了，咱們能分到一條豬腿吧？要不就剁成兩半，送一半給白老師吧。”男人想了一會，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家裡還有什麼之前的了。
倒是他妻子橫了他一眼：“你行了，豬腿給了白老師，他還要費心醃火腿，那是給人家添麻煩啊。要我說，你本來就在火腿工作間乾活，不如多學學怎麼做的，到時候咱們試試，做好了在給白老師送去，多好。”
“這個好！哎我學學，以後還能做給麗莎和你吃……”
在節日一樣的集市還沒開始之前，這個小家庭就已經洋溢著幸福的氣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