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魍魎鄉(四)(1 / 2)

太歲 priest 11268 字 6個月前

魏誠響咽了口唾沫,腦子裡滑過一堆念頭——什麼意思,誰收誰?轉生木裡這位不知名的“神聖”難道就在附近?他到底什麼身份,靠得住嗎?

昭雪人就等在外麵,來不及想那麼多,她問道:“我該怎麼說?”

奚平想也不想:“就說他們是假的。”

魏誠響一驚:“真的假的?怎麼看出他們是假的?”

奚平理所當然道:“你是真的,他們當然是假的。”

魏誠響:“……”

不是,這位前輩,你是不是有點離譜?

假貨撞到真的,不想著怎麼避開,你還要鳩占鵲巢!還要理直氣壯地說彆人是假的!這都誰給你的自信?

魏誠響急道:“可是穿幫了怎麼辦?”

奚平:“這不是還沒穿嘛,穿了再說。大不了汙蔑他們是叛徒。”

“六十姑娘?”

那敲馬車的聲音附骨之疽一樣,焦灼之下,滿腦子“真的假的”的魏誠響脫口道:“假的。”

昭雪人一愣:“假的?”

魏誠響:“……”

完了,她怎麼就說出來了。

可是事已至此……沒辦法了。

小姑娘把心一橫:愛他娘的怎樣怎樣吧,她都已經從金平南郊女工變成百亂之地的女鬼了,離譜萬裡,還差這一萬零一裡嗎?

“記號是假的。”她舔了舔嘴唇,聽見自己用平靜得出奇的聲音說道,“我不曾聽聞太歲指示今夜行動,這必是有人在冒我等之名。”

頓了頓,她不知怎的福至心靈,又超常發揮了一句:“真神神隱,魑魅遍地,現在什麼人都敢冒名行事,欺人太甚。此事我定會告知各位同伴。”

奚平隔著火光與亂局,遙遠地給她叫了聲好。

他和龐戩藏在高處往下看,將蜀國駐地那巨大的靈獸池儘收眼底——靈獸池可能得有寧安名勝長壽湖那麼大,能看出明顯的人工痕跡,一條長廊通往湖心年久失修的亭台,雖破落了,當年雕欄風華猶在。

池中煙雲繚繞,巨大的靈獸身影若隱若現,像象又像獅虎的吼聲順著水波起伏。

一條通體月白的靈獸被卷在大網中不住掙紮,乍看像條吃多了藍玉的大蟒蛇,頭頂卻生著一對蔚藍的角。

兩撥高來高去的修士打鬥正酣。

其中一邊人蒙著臉、穿著黑衣,應該就是來非法撈魚的邪祟;另一邊人沒有遮掩麵孔,穿的也都是蜀地那種袖口褲腳紮緊的衣服,想必是靈獸牧場的人。

龐戩就聽奚平抱怨了一句“也分不出誰是誰”,隨後見他從芥子裡摸出一副眼鏡……彆說,跟他現在披的這張猥瑣老頭皮還挺般配。

龐戩看得眼疼,問道:“這又是什麼玩意?”

奚平道:“這叫‘不見光鏡’,戴著這個鏡子,築基以下,隻要是不如我修為高的,不管怎麼喬裝打扮,我都能看見他們靈相上的真名。”

龐戩莫名其妙,心說你沒事看彆人真名乾什麼,相親嗎?

他這會兒離近了才發現,奚平腳下踩的佩劍壓根就不是什麼仙器,那還真是把“佩”劍,劍鞘上布滿了完全沒必要的雕花,鑲了一對老龐看不懂的寶石,柄上一個華貴的錦鯉標昭示了此物性質——那劍鞘是件崔記出品的男裝“首飾”。

配上奚平現在披的皮,就像個滿肚子花花腸子的老不正經。

至於劍鞘裡那“瓤”,大約是塊隨盒附贈的破鐵片吧。

龐戩忍不住說道:“你從飛瓊峰都拿了些什麼?有沒有正經東西?”

奚平:“有一件林熾師叔手作。”

龐戩:“哪呢?”

“治病的,我沒病,送人了。”

龐戩:“……”

“那什麼威風凜凜的寶劍長弓,我也想帶走啊,”奚平無奈地歎了口氣,“可仙器有屬性嘛,一個個脾氣都那麼大。我拿完纏靈絲和禍水……共此時印以後,飛瓊峰上的仙器都躲著我,我有什麼辦法?”

他說著,將“不見光鏡”架在鼻梁上:“人生總是得有取舍啊……咦?”

魏誠響的心跳快把她肋骨砸折了,但她不敢大喘氣破壞自己的“高人”形象,說完鬼話,隻好麵無表情地憋著。

就聽那開竅期的昭雪人拖著長音“啊”了一聲:“竟有這種事,連我都被他們騙了,若不然,今夜我們本應到西楚駐地露宿的。”

魏誠響小心地把氣吐出去。

算混過去了吧……

昭雪人笑道:“六十姑娘也不要生氣,我先代你聯係同伴。”

什麼?!

魏誠響的心給卡在兩根肋骨條中間了。

“說來也巧,”那昭雪人緩緩道,“我早年在南疆遊曆,認識了一隻‘不平蟬’,大家雖信仰不同,但目標總是一致的,後來聯係也一直沒斷。這位朋友如今也在南疆,待我傳信給他。”

許是這段日子一直吃靈石粉末,魏誠響的五官比之前敏銳了不少,隔著馬車,她清楚地聽見那昭雪人折紙、紙片放飛的聲音。

冷汗浸透了她的後衫。

不知靈獸牧場裡的修士使了個什麼神通,大晴天裡,一道驚雷落下。

奚平將不見光鏡往鼻梁下一拉,目光從鏡框上麵探出去,又透過鏡子看了看。

“我這張嘴真是神了。”他心說,“這幫人還真是假邪祟!”

奚平之所以拿走“不見光鏡”,就是為了到南疆查太歲餘孽——太歲餘孽他誰都不認識,即使取下師父的清心訣,他也隻能聽見一堆七嘴八舌的雜音,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誰。來個餘孽親自站在他麵前晃一圈,他不見得能認出來。

除非奚平能鎖定具體人。

就是像他師父用劫鐘對付梁宸一樣,拿到對方靈相上的真名。

邪祟們許多麵貌損毀,親娘老子都不見得認得出來,彼此之間也都是假名代號,要想迅速知道真名,以他現在的修為見識,還是得依賴仙器。

奚平一眼掃過去,那些偷靈獸的黑衣人真名就一目了然,然而當他試著用轉生木定位這些人的時候,卻發現查無此人!

更離奇的是,黑衣人裡還有一位,名字顯示不全,隻有個模模糊糊的“林”字。

用鏡子看不見對方全名,說明那人比他修為高……好歹有個字,應該差距不大,隻高一點。

“龐師兄,”奚平拽了拽龐戩,把“不見光鏡”遞過去,“你替我看一眼中間指揮的那個黑衣人叫什麼?那人修為比我高,我隻能看見他姓氏。”

龐戩正在盤算怎麼坐收漁利,接過來隨手戴上,瞳孔驟然一縮。

奚平感覺他放鬆的身體一下繃緊了,忍不住朝他遞了個疑問的眼神。

龐戩驚駭交加,下意識地將那眼鏡摘下來檢查了一遍,懷疑東西壞了。

他驚駭在兩點:第一,奚平指的那人,他也隻能看見一個“林”字,所以對方很可能是個築基修士。龐戩自己離築基隻差一封內門接引令,戴著頂級的開竅期仙器,能看見築基修士的姓不稀奇,可奚平不才是個剛入門半年的小弟子嗎?

第二是,那些他能看見的名字裡,有好幾個他認識……如果沒記錯,那幾人都是南礦的駐礦管事!

龐戩第一反應是:難道這就是礦裡的邪祟內奸?

但他沒聲張。

這罪名太大,一旦坐實,是要株連家族的,必須慎重……畢竟人重名重姓也不是稀奇事。

龐戩轉過頭,透過不見光鏡打量著奚平——他倒是能看見奚平的名字,隻是十分模糊,“平”字隻有大半邊:“你什麼修為?”

奚平眉梢一揚,反應快得驚人:“所以你也看不見那姓林的全名?那難道真是個築基?”

龐戩震驚了:“你難道真是先天靈骨?”

奚平跟他對視片刻,眼皮也不眨地說道:“啊,是啊。”

龐戩聽完,真恨不能頓足捶胸——捶奚平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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