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聖人塚(十二)(2 / 2)

太歲 priest 8361 字 6個月前

章玨眼封都掉了:“住手!”

星辰海山穀劇烈的震顫中,忽然“咻”的一聲,原來那一堆被奚平扔出去的仙器中,有一捆加了導靈金的煙花爆竹,那是林熾想起當年飛瓊峰上兩枚靈石震塌北坡的大煙花獲得的靈感。

本來是隨手做著玩的,不小心收了進去……玄門中人壽命太長,論光陰都是十年起步,林熾隨手做的是十年的量。

隻聽一聲巨響,劫鐘可能都聾了,整個大宛都能看見的巨大煙花上了天,卷著聞斐那些不知道乾什麼用的藥粉。

仿佛民間傳說中三十三天上的天庭降世,初生的朝陽在那姹紫嫣紅中黯淡得好像熄了火。五彩過後是大團的銀花,好像很多年前,全世界的永春錦同時綻放。

聞斐的藥粉飄得滿山都是,原本四季輪換有條不紊的花草忘了時令,見風瘋長。草木妖怪似的到處亂爬,巍峨的主峰大殿竟被一棵偉岸的大花蘑菇捅破了頂,白幡與菌絲難分難解。

那鮮豔的蘑菇一路頂到了南聖神像嘴邊,被一道忍無可忍的雷劈糊了半邊,散發出了烤物的異香。每個不小心吸進肺腑的弟子臉上表情都是恍惚的,不知陷在了什麼樣的幻覺裡。

周遭祥瑞不知閉氣,吸進了另一種藥粉,一時間,不管是青鸞白鹿還是仙鶴靈狐,張嘴都發出了狗叫。

玄隱山肅靜的主峰重地,一千年來從未這樣熱鬨過。

在這如夢似幻般的大爆炸裡,花火中還間或夾雜著幾個被靈風衝上天的升靈。手忙腳亂的升靈峰主試圖用符咒和仙器穩住自己,祭出來的神通卻都得使靈氣催發,進一步刺激了那煙花上的導靈金。煙花在半空中節節攀升,燦爛得震驚整個南大陸,以為玄隱山揉捏了時光,將一百個年關捏在一起過了!

在這樣吉祥喜慶的氛圍中,星辰海給囫圇個地端上了天。

無數代表“命數”的星辰被一把放了,像一場聲勢浩大的玩笑。

羅青石仰麵躺在地上,煙花照亮了他一身是血的可憐身軀。他那憤世嫉俗的娃娃臉上浮起快意的笑。

星辰海兩側高崖傳來巨響,古老的靈山經不起這種刺激,眼看要塌。千鈞一發間,冰冷的劍氣破空而來,將山穀中彌漫的水霧凍住了,隨後筆挺的樺樹飛快地在裂縫的山石上紮根發芽,將那些裂縫強行補上,轉眼織就了一張大網,撐住了搖搖欲墜的山崖。

支修周身護體靈氣太厚,亮晶晶的藥粉近不了身,他看著那些不知名的丹毒碎渣眼角直跳,咬著牙朝山穀喊了一聲:“奚士庸!”

一陣水霧飛過,周楹幾乎是從霧中“滾”出來的。他在半空中踉蹌出好遠才站穩,因為毫不尷尬,反而不顯狼狽。

踩住了腳下劍,他才對支修一拱手:“支將軍,請下去說話,他聾了。”

支修:“……”

劍修的神識瞬間籠罩了狼藉一片的星辰海,被掀飛的升靈們全體給他按回了地麵。亂彈的導靈金被支修一劍掃開,緊接著,他從飛瓊峰上借了一場暴風雪,沾走了聞斐那些匪夷所思的藥粉。

冰雪遇熱融化,漫天水汽上升結雲,片刻後,一場大雨落下,衝刷過狼藉一片的星辰海。

星辰海內外銘文法陣壞得不剩什麼了,“星辰”被雨水衝進了溝渠裡,千百年攢下的星石被永明火付之一炬,唯有山穀深處那褪色的小蒲團,竟在這樣的風暴中幸存了下來。

章玨終於睜開了眼,一時回不過神來,直到支修落在他身邊。

章玨嘴角輕輕動了一下,不等支修開口,他便輕飄飄地落下山穀,撿起小蒲團,彈了彈上麵的灰,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朝主峰地下的“思過堂”走去——那是李鳳山當年的禁閉之處。

星辰海空,天上星軌已亂,大勢如決堤洪水。

不知為什麼,司命的步履卻有幾分鬆快。

化外爐中隻剩餘燼,升靈峰主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山穀,越發顯得某個全身而退的築基詭異。支修一抬手將作亂的眾峰主權柄收回,同時打入縛仙符,扣進雲天宮。

最後,他在穀底翻出了奚平。

支修怎麼看也沒弄明白聞斐到底喂他吃了什麼,隻好將一道靈氣直接打進他真元,像衝洗星辰海一樣,強行將他身上殘餘的歸元散衝乾淨。

被歸元散壓住的六感加倍地報償回來,奚平手腳抽起筋,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支修一手扣住他脈門,正滿身搜能給升靈用的止痛療傷丹藥,卻聽奚平竟然斷斷續續地笑了。那笑聲似乎不太對,支修一皺眉,便見奚平脖頸額頭上青筋暴起。

奚平強行掰開痙攣的經脈,仰麵翻過來,接著漫天大雨。

“師父……”他微弱地出聲道,“我詐屍了。”

支修沉默片刻,放開他的手腕:“你先跟我來一下。”

片刻後,奚平脫力似的趴在了那顆裹著奚悅的冰靈珠上,他的體溫沒能焐熱靈珠,反倒是一身的雨水被靈珠凍上了。

陶縣陸吾接到命令,已經一麻袋將蟲師步之愁套了回來,強行將那蟲師的血按在了轉生木上,奚平來不及多說感謝,一把將步之愁的神識拘了過來。

“這……這是玄、玄隱山?!”

奚平能感覺到那不老實的蟲師神識亂轉,躍躍欲試地想往外探,便粗暴地將他按了回去:“彆廢話,給我看好了他,日後留你一條命。”

“哎呀,哎呀。”步之愁“嘖嘖”地感歎著,“我就說陶縣布局深遠,果然,太歲壓根不是什麼不知名的邪……嘶!前輩饒命……這、這這沒什麼好看的,陣核是他自己捅穿的。半偶的陣核就是他的心,剜心豈能有好?要不是已有半仙修為,他早就……哎,前輩,我還沒說完,有辦法有辦法,護住他靈台不散,讓他築基即可。就是費點靈石……不過你們是靈山正統仙尊,靈石肯定有的是……”

步之愁一邊說,一邊賊眉鼠眼地透過轉生木,打量著眼前太歲的真容,卻見他一句話說完,那眉目灼人眼的神秘升靈臉色陡然變了。

“不會吧,”步之愁心道,“築基那點靈石也舍不得花,看來這半偶也沒什麼用。”

下一刻,蟲師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奚平扶著冰靈珠,閉上眼,冰珠將他指尖凍得通紅。

奚悅吃力地抬起手,似乎想去夠他,又似乎想讓他把手從冰上挪開。

“師父,”奚平不忍看他,驀地轉身,“徒兒有個不情之請,想求您收了奚悅做弟子,不論親傳還是掛名……傳道給他築基。”

奚悅的手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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