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有憾生(九)(2 / 2)

太歲 priest 8074 字 7個月前

周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說道:“宛闔之戰,飛瓊峰主的長兄支毅將軍奉命追擊南闔殘部,殉國,葬身在了南闔,你知道嗎?”

奚平一愣。

“史書上的說法是,‘闔走火入魔的掌門脫困,與一眾高手大打出手,波及了經過的宛軍與南闔凡人’,實際怎樣,你最好去旁敲側擊地打探一下。”周楹平和地建議道,“侍劍奴南下,這回北曆恐怕是動了貪心,想趁其他三國紛亂,獨吞南礦。晚霜劍一旦插在瀾滄山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會把瀾滄變成一座小昆侖,徹底改變南闔半島地貌。就怕令師忍到最後忍無可忍,到時候不答應。”

奚平一步鑽回飛瓊峰,正好看見聞斐和林熾各自去忙了,支修把人送到門口,指點奚悅去後山看劍。

奚平滿世界亂竄不在飛瓊峰的時候,奚悅總是下意識地找他,見了他,卻又不知為什麼總想避開,於是遠遠對他躬身一禮,迅速禦劍飛走了。

支修招招手:“士庸過來,給我說說南礦現在的情況,莊王殿下那邊有信了嗎?”

奚平下意識地扯謊道:“哦,南邊他們清理了伴生木,但我有彆的眼線,百亂三傑身邊成功把釘子打進去了,我三哥到北絕山了,見了瞎狼王,一切順利。咱們國內控製著玄隱山,南礦有四通八達的眼線,不比南礦那幫惶惶不可終日的駐礦管事強?北曆知道聽誰的,您放心。”

支修直覺他這話裡有水分,可是北曆和南闔半島都是國外,已經超出了他那半吊子的觀星算命水平,何況裡麵涉及的都是各有手段的升靈高手,他一時隻覺星辰亂得看不清楚,遂詐道:“我眼瞎不會看嗎?給我說實話。”

奚平是詐騙的熟手,哪會被他唬住,遂賴唧唧地往小木屋一癱,伸手捂臉,眼珠在手下亂轉,以假亂真地哀嚎道:“我是不想給您添堵……那幫混蛋王八蛋就為了杜絕伴生木,往地裡下‘野火’,百亂民們的糧食物資周轉愁死我了,太難了!”

這話倒是有點可信,支修伸手拍了拍他的頭:“不早說,我叫龐戩和白令也幫你從大宛國內周轉一些,實在不行,分批把人送出來,去你那南海秘境……大宛也可以接收。昆侖劍修們不會為難凡人。”

奚平感覺他手上有什麼東西硌了自己的頭,從指縫中往外看了一眼,一眼看見了他手上那拉弓扳指。

他上次隨口問了一句,師父沒接話茬,再聯係起周楹方才告訴他的……

奚平翻身坐起來,沒有像周楹指點的那樣旁敲側擊,直接問道:“以前沒見過這扳指,尺寸也不對,我三哥說您兄長是在宛闔之戰裡為國捐軀的,師父,這扳指是他的嗎?”

支修被他的直白驚得手一縮。

奚平:“我那天看見就覺得怪,還想拉弓扳指不都是防鏽鍍月金的麼——那會兒鍍月金還沒普及,是不是?”

支修緩緩地轉著那枚過於寬鬆的扳指:“嗯……你這點年紀,居然知道鍍月金哪年普及的?”

“知道,”奚平道,“大宛第一台熔金爐在蘇陵,師父上山那年鍍月金下凡的。師父,您是那天夜裡去百亂之地撿回來的嗎?”

“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宛人說話,試探回避都在幽微之間,一敲一躲,對方就知道不再糾纏。

支修被他這大喇喇的刺探問得啞口無言片刻,無奈道:“就你機靈。”

奚平一臉無所謂的恃寵而驕:“親師父,打聽個事委婉什麼,想知道就問唄。”

支修沉默了片刻:“血親貼身的遺物,總是能有些感應的。”

像玉佩、貼身佩劍這種在人身邊陪伴了經年的老物件,會沾上主人的氣息,隻要對那人氣息足夠熟悉,修士很容易靠靈感感應到。

而以支修的修為,一碰到那扳指,應該就能知道扳指主人生前發生什麼事了。

奚平:“說是因為被卷進了修士爭鬥裡。”

“出兵彆國,身上是要配‘探靈’的。”支修輕聲說道,“你沒帶過兵,可能不知道什麼叫‘探靈’。那是一種特殊的仙器,凡人也可以用——因為不用激發靈氣,拿在手裡,會看就行。它對靈氣波動很敏感,若是附近有修士高手,‘探靈’會提醒他們避開……這枚扳指,是在南闔地脈裂口處找到的,去給我打壺酒來。”

奚平麻利地去了,見小木屋裡到處都是紙,有器物圖紙,看不懂的銘文、法陣草稿,還有潦草記下的隻言片語,一堆重組開明司和天機閣、調配靈石的方案……大大小小的事,上麵還壓了個自動撥珠的算盤。

方才這屋裡的三位峰主應該是操碎心了。

“相傳地脈是瀾滄掌門斷的。”

“沒有,”支修道,“當年瀾滄掌門發現瀾滄山因為靈石虧空,在從民間‘竊天時’,迫不得已,他出手封了一部分地脈而已,以防靈山將民間抽乾。當年,他一邊想設法補上瀾滄的靈石,一邊想將仙山的靈氣輸送回國內。靈石沒補上,反倒因掌門執念太過,走火入魔,引起了兩國戰爭,但他們其實找到了將靈氣輸送回民間的辦法。”

奚平隱約猜到了什麼。

支修一點頭:“不錯,就是你和林師兄偷偷弄的導靈金。”

惠湘君死後,化外爐一直留在了南闔,雖然永明火被秋殺帶走了,但南闔自古是煉器道的祖宗,有的是高明的煉器大師。有惠湘君珠玉在前,他們通過某種方法,做出了和導靈金差不多的東西。

奚平猛地睜大眼睛:“我就說,普通鍍月金弄不出那麼大的虧空,所以瀾滄山當年靈石虧空的真正原因,是他們在偷偷研究導靈金!”

他心裡迅速轉念:一旦知道靈山的秘密,曆史的迷霧突然散去許多。

除了支修,每個被靈山接納的蟬蛻,都是要受靈山支配的,為何當年瀾滄掌門那麼容易被種上心魔種?難不成仁宗一屆凡人,也有本事把心魔種下在瀾滄山的鎮山神器裡?

奚平打了個指響,木屋角落裡一本積了許多灰的史書立刻跳到他手裡,自動翻到宛闔之戰那一頁,隻見上麵記載了詳細的前因後果——當年出使大宛的使團中,有一個瀾滄內門的築基。

如果是繼承的道心,能收到“天諭”,任何一個築基都有可能隨時變成靈山某一係同源道心的傀儡……也就是說,當年那顆心魔種,很可能是瀾滄靈山“派人”帶回去的!

因為離經叛道的掌門背叛了靈山的意誌。

難怪當年瀾滄山隻走火入魔了掌門一個,滿門上下就跟失心瘋了一樣,也沒人勸勸——入侵南宛搶奪靈石,是靈山的意思。

“瀾滄掌門雖然窮途末路,但臨到最後,還是撐著一線清明,想出了把靈氣歸還民間的辦法。”支修說道,“他那時的想法我能理解——四國入侵,國必是要破的,瀾滄要是滅門,不如將仙山化入地脈,歸還給百姓……像現在的玄隱一樣。老百姓安居樂業就好,未必在乎誰當政。要是當年他們成功了,就沒有南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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