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有憾生(十六)(1 / 2)

太歲 priest 6196 字 6個月前

周楹的問天很常規, 就是彙報行程進度,說和談順利,經北絕山引薦, 這會兒他已經到昆侖山腳了等等。

“我知道順利,他都把我豁出去了,還能不順利……”奚平嘀咕了一聲, 將那問天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他們目前隻是希望北曆彆趁火打劫, 畢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南宛除了一把照庭和半個結巴,現在是真沒什麼像樣的戰鬥力,導靈金那大殺器哪怕是在開明修士裡普及開也需要時間。

隻要侍劍奴那邊糊弄住了,昆侖肯見人, 奚平就感覺北曆這一趟差不多了,畢竟他們沒有什麼過分訴求,彆說使者是周楹,就是換成林熾估計也搞不砸。

周楹不用問天,一來是他跟支修不太熟,多少有點尿不到一個壺裡, 溝通起來廢話;再者估計也是算計好了, 奚平發脾氣撂挑子的時候, 可以越過支修威脅他……

所以三哥連他這邊事成之後會大意,不小心被師父發現都算準了?他沒事琢磨這些雞毛蒜皮乾什麼?吃飽了撐的, 都入道清淨了, 還有愛看彆人倒黴的低俗誌趣?

奚平基本是周楹帶大的,兩人之間的默契早融化在平生裡, 然而此時有清淨道隔在中間, 他感覺那邊拿捏他是拿得更明白了, 他卻總有點摸不準三哥的意思。

放這種多餘的“問天”,唯一的解釋似乎隻有“放給彆人看”——但……給誰看?

問天雖然是外物,在隱秘性方麵比轉生木稍微差一點,那也是玄隱的門麵和底蘊,又不是姚啟他姐那“廣而告之”的降格仙器。何況收信人還是劍修蟬蛻,就算有人神通廣大能偷窺,這邊也不可能察覺不到。

奚平剛因為攪合了南礦局麵而落平的心吊了起來,試著用轉生木叫周楹。

沒有回音,周楹身上沒帶轉生木牌。他又轉頭請白令聯係了北曆的陸吾,陸吾那邊的回複一切順利,大意與問天上的簡報沒什麼不同。

三哥到底想乾什麼……

北大陸與南大陸像兩個世界,過了燕寧,草木就都枯萎了,黃白的荒原上,崎嶇而蜿蜒的小路上鋪滿了發青的石頭,間或有骨瘦如柴的牲口拉著蜷縮的人經過,鞭聲與風聲一樣遠。

民居大多低矮,包著厚厚的土坯,老遠一看都是圓滾滾的。高聳的柴堆稻草上是鏽跡斑斑的斧子,隻有國都附近能看見蒸騰的白汽,寥寥——老一輩的北曆人還記得當年鍍月金之爭裡枉死的冤魂,即使後來北曆不禁止從外國買賣鍍月金製品,近年來更是許可了不耗靈石的新鍍月金工廠,恐懼仍然留在幾代人的骨子裡。

然而宮殿卻巍峨得遠超南人想象,仿佛要跟群山和荒原叫板,昆侖主峰的大殿一眼看不到頂,巨大的石柱上雕刻著十二顆須發怒張的獸頭,咆哮著迎著西北寒風,連兔頭上都有一人多高的獠牙。

主峰附近的風雪刮得人睜不開眼,刀劍碰撞聲不絕於耳。以周楹的修為,禦劍已經有點禦不穩。引路的劍修雖沒露出來,心裡多少有點看不上這些南大陸上從不鍛體的小白臉修士,便半帶憐憫地從芥子中拿出一小瓶丹藥遞給他:“北大陸氣候與南邊不同,這是我昆侖山專門為外客準備的‘暖丹’,宛使要不要用一些?”

“多謝,”周楹也不知是太信任昆侖還是怎麼的,接過去查驗都沒查,直接倒出一粒吞了,“道友再不給,我可能就得厚顏開口討要了。”

劍修忙道:“暖丹不可一下化開,留神燙傷內府。”

這倒不用他囑咐,周楹非常克製地克化著暖丹,身上凝滯的靈氣不緊不慢地流淌起來,朝那引路的劍修一笑。鎮山大陣驗過了令牌,兩人一前一後落到了昆侖主峰。

昆侖山主峰一覽眾山小,以修士的視力,能穿透雲霧和風雪看到昆侖山脈以北。和北絕山一樣,昆侖山北也是無人區。

“過了昆侖山就是極北之地了,南大陸怕是沒有這麼荒涼的地方吧,除了冰雪什麼都沒有。”引路劍修便說道,“聽說尊使是從北絕山那邊過來的?這邊比瞎狼王那強一點,北邊多少有點山,能擋風,沒北絕山那麼冷。”

周楹收回視線,垂眼擋住了瞳孔,瞳孔緩緩收縮回正常的尺寸——他沒看見劍修說的所謂“冰雪”和“山”,此時分明是白天,在他眼裡,昆侖山外的極北之地卻是一片漆黑,隻有臨近昆侖山的地方,被這邊的天光照亮了一點。

那種感覺就好像……午夜時分萬籟俱寂,而昆侖山這一頭的世界是一間開了燈的屋子。

周楹目光又掃過整個昆侖山,果然如瞎狼王說的,不見無間鏡。

劫鐘、銀月輪九龍鼎之類的鎮山神器,平時也都是隱形的,但它們一直都在。鎮山神器與鎮山大陣遙相呼應,蟬蛻高手和頂級靈感都能看見。昆侖那傳說中的鎮山神器“無間鏡”卻一點痕跡也沒有,昆侖山的鎮山陣比白毛風的煞氣還重,沉默的靈山透著股說不出的死氣。

“到了,請。”引路劍修將周楹引到主殿前,巍峨的宮門朝兩側打開,暖風撲臉,周楹睫毛上瞬間凝了一層霜花。

引路人止步於此,低頭斂目退至一邊,周楹抬腳走了進去。

這時,微微的痛楚從他心口傳來,周楹方才吃的暖丹已經消耗完了,服下丹藥的時候,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裡麵塞了一顆轉生木樹種。

此時嚴寒中休眠的樹種被暖丹中的靈氣激發了,在周楹刻意引導下,紮根進了他血肉裡。

一直在往北邊探查的奚平立刻感覺到了:“三哥,你在哪……這什麼鬼地方這麼黑,你把轉生木扔哪了?怎麼有水聲,還‘咚咚’響?”

周楹道:“是血流和心跳。”

奚平:“啊?你到底……”

“噓,”周楹打住他話音,“彆分我神,你仔細看好。”

說完,皮囊掩蓋下,他將自己一部分內臟和紮根胸口的轉生木芽一起化了霧。奚平視野裡頓時一片血霧,不由得一陣頭皮發麻,胸口跟著疼了起來——以後除了給彆人種頭發,三哥這不知乾什麼用的神通還是少使為妙,看著太瘮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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