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騫北給江漫準備的睡衣, 不是她以為的性感睡裙,就是普通但舒適的純棉睡衣,當然看著簡單, 卻也是價格不菲的牌子,穿在身上很舒服。
洗漱完畢躺上床, 已經是十一點。
先上床的程騫北等她躺下,伸手關了燈,偌大的臥室變成黑漆漆一片。
房間是陌生的,床是陌生的, 但身旁的男人是熟悉的, 江漫本來也沒有認床的臭毛病, 但直挺挺躺了十幾分鐘, 半點睡意都沒醞釀上來。
也許是因為在一個男人家裡,和對方同床共枕但什麼都不做這件事, 已經完全跨越了她給自己設置的安全線。若是之前,她可能會抗拒排斥, 但現在卻忍不住想要躍躍欲試跨過去, 並且已經在施行了。
而躺在床上睡不著,難免就會湧上一點焦躁。她忍不住連著翻了幾個身, 似乎是想找到一個更適合入睡的姿勢, 但顯然沒有成功。
倒是身旁男人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認床?”
江漫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可能吵到他, 趕緊翻過身消停下來, 淡聲道:“那倒沒有, 就是好像不困。我吵到你了?”
程騫北道:“沒有, 可能白天睡多了,我也還沒困。”
“哦!”
程騫北伸手將床頭燈打開,轉頭看她,江漫也睜著眼睛迎上他的眼睛。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過了片刻後,她先低聲開口:“程騫北,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程騫北輕笑:“還行。”
“還行是什麼意思?”江漫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
“就是還有進步空間。”
“算了,當我沒問。”江漫無語地撇撇嘴,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程騫北將她的手拿下來:“為什麼問我這個?”
江漫對上他灼灼的眼神,又不太自在避開,佯裝輕描淡寫道:“就是想多了解一點自己,不過你肯定也不怎麼了解我。”頓了頓,又補充,“就如同我不怎麼了解你一樣。”
因為還不太了解,所以不想貿然上前。她無法在像當年和許慎行一樣,不管對方怎麼想,或者愛著誰,隻要自己喜歡就可以一頭熱衝上去。
她已經不是戀愛至上的十五歲少女,而是沒多少力氣再在感情中犯錯的二十五歲女人,現在的她如果再去談愛情,無法不去計較得失。
程騫北聞言笑道:“你想了解我什麼?”
江漫想了想,半晌沒想出來他這個問題的答案,最後腦子裡莫名其妙冒出三年前寧冉說的話,然後幾乎脫口而出:“畢業那年,寧冉說他看到你在寺廟裡為喜歡的人祈福,那個人還在你心上嗎?”
程騫北愣了下,忽然看著她笑起來,一開始隻是捂著眼睛笑,後來像是完全控製不住一樣,趴在枕頭笑得肩膀直抖。
江漫一頭霧水,又莫名有點惱羞成怒,伸手在他肩膀捶了兩拳:“你笑什麼?”
程騫北空出一隻手搖了搖:“你突然提到這個,我想起來就忍不住想笑。”
江漫:“……”
所以這是個什麼幽默段子嗎?
她木著臉看著男人的後腦勺,也沒再說話,等著他什麼時候笑完。
好在,程騫北很快恢複了正常,他轉過頭看向江漫:“那其實有點誤會,我給人祈福不是因為男女之情這種事。”
“啊?”江漫一頭霧水,她明明記得那時寧冉說過他是給心上人祈福的。
程騫北有些不太自在地扶了扶額,道:“怎麼說呢?我確實是給一個女孩祈福,因為她對我有恩,我還沒有機會報答,她就要出國了。我想著以後可能也沒機會了,就用了封建迷信的方式,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和自我安慰吧!”
江漫有些無語地抽了下嘴角:“有你這麼報恩的嗎?自己累得要死彆人可能都不知道,還不如實際點給錢呢!”
“是啊!後來我就這麼做了。”
江漫想了想,試探問:“所以,你其實並沒有喜歡一個去了國外的女孩兒?”
程騫北神色莫辨地看著她,摸了摸鼻子:“嗯,沒有去過國外。”
江漫沒去細究他話語中的細節,隻覺得忽然有點心情舒暢。她是女人,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是準確的,她能感覺到程騫北對她不一樣,隻是不確定這種不一樣,愛情的分量到底有幾分。
她默了片刻,又隨口問:“你那個恩人,對你有什麼恩?”
程騫北與她並排躺好,淡聲道:“我媽當年住院的時候,不是缺錢麼?當時學校的同學和周圍開店的鄰居,給我湊了一筆救命錢,我拿著去醫院的途中,差點弄丟,她幫我找了回來。”
“找回救命錢確實是挺大恩情的!”江漫若有所思點頭,“那你現在這麼有錢,更應該重金酬謝人家啦!反正出國也不麻煩。”
程騫北關上燈:“……你說得對。”
過了片刻,他在黑暗中低聲開口:“江漫……”
然而回答他的,隻有耳畔均勻的呼吸聲。
程騫北靜靜聽了會兒她的呼吸,自顧地在黑暗中輕笑了笑,閉眼睡去。
因為還有兩天假,而程騫北因為爺爺過世,也在家休息,江漫就每天陪著他。一起買菜做飯看老電影,晚上留在他家一起睡,因為還在喪期,兩個人當然不會做什麼,就是蓋棉被聊聊天,然後睡覺,自然而然地就像是普通的戀人一樣。
到了第三天,因為隔日要上班,晚上一起吃了飯,江漫就得回自己公寓了。
程騫北身體早已經恢複,自然要開車送她,到了公寓樓下後,江漫解開安全帶下車,好像習慣了這幾天的朝夕相處,一下分彆,竟然很有些依依不舍。
她正要彎身同他告彆,哪知程騫北也熄火下了車。
江漫微微一愣,還沒開口,隻見他輕飄飄開口道:”有點累了,懶得再開回去,就在你這裡睡吧!”
“啊?好啊!”江漫有點沒反應過來。
程騫北看著她輕笑一聲:“怎麼?不歡迎?”
江漫道:“當然不是。”
“那就上樓吧!”
江漫訥訥跟著他,走進電梯後,忽然又笑出來。
“你笑什麼?”
江漫道:“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有點像……”
程騫北挑眉看她:“像什麼?”
江漫本想說像談戀愛,但還是有那麼一點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於是話到嘴邊又改口:“像知心好友。”
程騫北愣了下,笑道:“我朋友不算多,女性朋友更是沒有,這麼說來,你算是第一個了。”
江漫脫口道:“俞歡不算嗎?”
程騫北好笑道:“我和她不是很熟。”
“是嗎?我看她對你挺熟的。”
程騫北沒再說什麼,隻看著她不說話。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樓層。
江漫先走出去。
程騫北跟在她身後,冷不丁道:“我不是什麼豪門富二代,不用門當戶對商業聯姻。”
江漫轉頭戲謔道:“所以以後會像香港某些富商找個年輕女孩子生孩子,然後給兩億嗎?”
程騫北難得翻了個白眼,跨步走到她前麵,拿出鑰匙先打開了門。
江漫這才想起,他是有自己公寓鑰匙的。
程騫北開了門之後,做出一個有請的手勢,然後不急不慢道:“我是私生子,如果我要孩子,就像你之前說的,一定會確保能給他一個幸福健康的家庭,才會迎接他的到來。”
他的表情有點嚴肅,弄得江漫覺得剛剛自己好像開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玩笑。不過也是,他是私生子,連繼父都很早離世,從小生活在不完整的家庭,所以必然不會再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剛剛自己的話對他來說確實不是一個好笑的玩笑。
她走進屋,邊換鞋邊道:“我就是隨口開個玩笑,你彆放在心上。”
這回程騫北倒是笑了:“我沒放在心上,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江漫一愣:“我以為你是哪種人了?”
程騫北一字一句道:“壞、男、人!”
江漫想起島上的玩笑,道:“你還記著呢?”
程騫北道:“可不是麼?無知少女。”
江漫聽到這個稱呼,差點捧腹大笑,伸手在他肩膀就來了一拳。
好像從島上開始,兩個人的關係就在不著痕跡地發生變化。往常她偶爾也會開他玩笑動手動腳,但那是一種不以為意的表現,因為並不他當做一回事,所以不會因為他是程騫北就討好逢迎,甚至偶爾還會流露出一絲不屑。但現在,因為心中對他的感覺已經悄然變化,這些行為表現出來,也就成了男女之間最尋常不過的親昵。
俗稱,打情罵俏。
程騫北沒有躲,隻是定定看著她,眼中帶著點笑意。
江漫被他看得不自在,隻覺得自己一張老臉都有點發熱了。她趕緊欲蓋彌彰地轉頭,道:“熱死了!我去洗澡。”
程騫北看著她疾步走進臥室,嘴角不由得勾起。
六月份的天氣,確實有點熱了。
這幾天對於江漫來說,確實有點脫離軌道了,所以在隔日上了班之後,她就讓自己重新投入工作,暫時將程騫北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