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田發出一聲暴吼:“既然娘這麼不願意看到我,那把我們二房分出去得了。”
蘇老太的哭聲頓時一停。
手上的力道也使不出來。
目瞪口呆地望蘇二田,抽搐著嘴唇道:“你……做夢!”
此時。
在生產隊那邊,大隊長正在等著那些晚到的社員。
他看了看日頭,這個點,蘇二田早該到了。
蘇二田是個勤快的人,他從來不會有遲到的情況。
總是一吃完早飯,就直接去生產隊。
但是一直都沒有來,這讓大隊長蘇學勤很不理解。
一個勤快慣了的人,突然到點了還沒有過來,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問蘇老爹:“方成哥,二田和大山呢?”
蘇方成是蘇老爹的名字,大隊長和他是一個族的,是出了五服開外的親戚。
蘇老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麼來,但大隊長就是覺得,他有事瞞著自己。
是不是家裡又在欺負二田了?
蘇家的那點兒事,蘇家大隊誰不知道?
對於常常偷懶的蘇大山,大隊長已經無話可說,該扣工分就扣工分,但是對於二田這孩子,大隊長從來都是挺好感的。
像二田這樣勤快的漢子,在整個蘇家大隊那都是獨一份。
正常情況下,大家能得十個工分,那都是頂天了,但是蘇二田往往一個人能乾兩個人的活,每次在工分上,大隊長也不會讓他吃虧。
作為農村乾部,誰不喜歡勤快的人?
蘇二田那就是蘇家大隊的典型,那就是放到整個平臨坡,在公社上那都是被表揚的。
如今這樣一個典型的人物,突然缺席起來,大隊長想到的不是對方偷懶了,而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而能夠讓他耽擱事的,又能是什麼事?
除了蘇家那點事,又會是什麼?
大隊長拍拍蘇老爹的肩膀:“方成哥,不是我這個外人說你們什麼,實在是……二田是你親兒子,這不假吧?”
蘇老爹張嘴,最後“嗯”了一聲。
“我知道嫂子她不待見二田,當年她生二田的時候,也不是二田害她的。這不是那個時候條件艱苦,生孩子哪能是一帆風順的,對吧?就因為這個原因,恨上了二田,這事真的很難講得通。”
蘇老太和蘇二田那點兒事,大家誰不知道?
蘇老太嚷嚷得,全村都知道原因。
當年蘇老太生二田和三雨的時候,正是日本鬼子大掃蕩的時候。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實施三光政策。
當時他們也不住在蘇家村,而是在十裡外的集家村。因為日本人的進村,整個村子一百八十口人,死了大半。蘇家整個族,也沒活下來幾個,蘇老太當時被蘇老爹背著去了山上,在半山的時候,就要生了。
那樣的環境,前有追兵,後又前途渺茫,在那樣的地方生下孩子,能夠順利才怪。孩子出生,是個雙胞胎,二田身子強壯,三雨卻虛弱得幾乎夭折。
正是因為二田出生的時候有八斤多,蘇老太生孩子的時候,幾乎九死一生。後來生蘇三雨的時候,已經沒多少力了。大出血,半條命差點就沒了。
蘇老太不待見蘇二田,這個大家也算能夠理解。
隻是不待見成這樣,確實有點兒過了。
大隊長覺得,再怎樣,那都是親生的,偏心可以,但是偏心成這樣,這怎麼都不應該。
蘇老太一個老太太,沒什麼文化,還是解放後上了掃盲班,這才識了字,大隊長也說不了她什麼。
但他就是不理解蘇老爹。
做爹的,都是自家兒子,竟然能夠看著兒子,被這樣區彆對待,確實也沒誰了。
蘇老爹被說得,臉上一陣尷尬之色。
他是個極要麵子的人,也不是沒有人在他麵前說過這事,但像大隊長這樣,說得這般毫不客氣的,也是少。
但他也不能反駁人家,因為人家也沒有說錯。
“老哥啊,我知道作為外人,說這些你不愛聽。但是……你就不怕涼了二田的心嗎?”
清官難斷家務事,作為一村之長,大隊長自然斷不了蘇老爹家的家務事。但作為族弟,勸上一二,他覺得也是應該。
蘇老爹心頭狂震。
就聽大隊長接著道:“彆看老實人,好像不會生氣,但要真正寒了心,那也是再難補回來的。”
雖說蘇二田一直都渴望母愛,一直都是家裡最孝順的。但一旦寒了心,也是最難回頭的。
這一點大隊長能夠想到,蘇老爹又不笨,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隻是,一個人沒有被逼至絕境罷了,一旦被逼致了絕境,就會下了決心。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人呢?
靠單純的親情,靠孝道去綁架人,又能夠綁架得了多少。
蘇老爹想明白後,臉色白了許多。
他道:“大隊長我……”
正在這時,有人匆匆過來,“方成叔,你家的大山和二田打起來了。”
蘇老爹臉色大變,跟大隊長說了一句“我過去看看。”連活都不乾了。
大隊長看著走得匆忙的蘇老爹,心裡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蘇老爹也在心裡想著這句話。
剛才大隊長勸了他,他心裡還抱著僥幸,如今聽說老大和老二打架了,他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他想到了今天早上在廚房發生的一切。
老妻為了一條鏈子,竟翻臉無情,愣是要從一個孩子的身上,把鏈子奪了來。
當時老二的臉色就極難看。
也是第一次,當著他們的麵,反抗他們。
那時他就覺得,可能事情就要糟了。
剛到家門口,就看到裡麵鬨哄哄的。
老妻正在怒打蘇二田,旁邊蘇大山還趁機下手打幾下。
隨後,蘇老爹就聽到了蘇二田那句“既然娘這麼不願意看到我,那把我們二房分出去得了。”
蘇老爹吃驚,接著,怒意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