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玄亦在逃避著, 不敢去見洛染,每日跪在佛祖前, 卻日漸消瘦。

林菲早在那日下山後, 便通知家中人, 將她接了回去, 日後怕是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如此半個月後, 住持找到了玄亦, 他看著玄亦越發沉默的樣子,歎了一口氣, 念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玄亦將眸子看向他, 似是有些茫然說道:“師父曾經說,讓玄亦順心而行, 可師父可否告知玄亦, 何為順心而為?”

這些日子, 他曾問了佛祖好多遍, 可他卻如何也得不到答案。

住持看著他, 似是看透人心, 他說道:“你心中何想,自己都不知, 旁人如何知曉?”

“師父,我願一心向佛, 可為何總是會想起她?”他尋不到答案。

住持看他依然不解的樣子, 遂又問他:“你為何一心向佛?”

玄亦皺了皺眉頭, 為何一心向佛?他不知。

住持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知為何總想起她,也不知為何一心向佛,既然都尋求不到答案,那你且放下這些,你現是想要留下,還是隨她離開?”

玄亦猛然抬起頭,神色微變,懷著莫明的情緒地問道:“離、離開?”

住持點了點頭,平淡地說道:“洛施主本就不屬於青靈寺的人,自然會離開。”

玄亦眼神似是灰敗了一些,他斂下眉眼,良久才問:“她何時離開?”

“若想知道,便親自去問吧。”住持看著眼前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弟子,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似遺憾、似期待,他又說,“是走是留,全在你一念之間,莫悔恨。”

大殿內隻剩下他一人,他垂著眼眸,又想起她,他好久未見她了,便是晨誦,他也不再走那條小徑,也不曾再遇見她。

他跪在蒲團上,合十的雙手放下,袖子中突然掉落一樣物件,他的目光微凝。

是那日他從她房間撿起的香囊。

他還欠她一支梅花。

他撿起那個香囊,眼前似又看到那日雪地裡,她發髻上帶著的那一支梅花,花美、人更美。

自那日後,心緒便是亂的,如今更亂了,玄亦閉了閉眼眸,最終還是站起來,向外走去,後麵的佛像,依舊在笑著,似乎在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一步步離開。

他走近她的廂房,還未敲響門,便聽見裡麵傳來一陣咳嗽聲,帶著些許的脆弱,玄亦眸子一動,頓時有些不敢敲響那扇門。

怎麼會染上風寒呢?是那日嗎?

玄亦頓時閉上了眼睛,掩住眼中的神色,他還在猶豫不決,房門卻從裡麵被打開,聽到聲音的那一刹那,他瞬間後退一步,微微彆開眼,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洛染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見他彆開眼去,她吸了口氣,平複心中的情緒,卻是沒有忍住眼眶發紅,輕聲咳嗽起來。

玄亦頓時看過來,就見她一手緊緊抓著門欄,骨節泛著白色,不過半個月,她的下巴越發尖,清瘦了好多,她一雙眸子微潤,卻是輕淺笑起來,輕聲細語道: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著我。”

玄亦啞聲,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她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心疼,還不等他想好說什麼,便見眼前的人兒,又開口說道:

“我就要離開了。”

玄亦渾身一僵,艱難地說道:“為什麼?”

洛染眼角的淚珠掉下來,她卻無所謂地伸出手抹去,然後笑著說:“你不見我的這段時間,我去找過你,可是你想躲著我,我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你?”

玄亦想要說沒有,可是他卻說不出來,洛染咬著唇瓣,又笑了一下,淚珠成串地掉,她卻絲毫不在意,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帶著些許的沙啞,卻繼續說道:

“我想著,不管你是怎麼決定的,總要見你一麵,讓你親口對著我說,我才能死心。”

眼前有些模糊,似乎有人替她擦了眼淚,動作輕柔,似是怕碰壞了她一般,她瞬間就止不住眼淚,眼前的人一言不發,她哽咽著繼續說:

“所以我便去大殿找你了,隻是還沒有找到你,便有人喊住了我,那人是我姨母,我上京來,便是為了投奔她,卻沒想在這青靈寺一待就是大半年。”

她側過臉,自己用著帕子擦拭了一番,才又轉過來笑,似是出水芙蓉般,輕輕柔柔的,如一陣輕風拂過,玄亦看著她,袖子中的手緊緊握住那個香囊。

洛染似乎沒有看出他心中痛苦一般,笑著說道:“姨母說明日來接我,我就突然失了去找你的勇氣,我想,就這樣離開也好,當作不知道你後悔了,這樣我也留下一分念想。”

玄亦狠狠閉上眼睛,往日淡漠的神色,再也保持不住,聲音中有些痛苦,他似哀求道:“阿染,彆說了。”

耳畔又響起她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你彆閉著眼啊,我馬上就要走了,你看看我呀。”

玄亦隻覺得眼中微濕,他隻是不知該如何麵對她,卻從未想過她會離開,他幾乎從未拒絕過她,便是這時,他也是依著她,睜開眼去看她。

如今還是白天,她卻是撲進他的懷裡,環著他的脖子哭,染濕了他的衣衫後,才仰起臉,濕漉漉的眸子看著他,哭著問他:

“玄亦,你有沒有喜歡我呀?”

他眼底是憐惜,她依然哭著:“你彆騙我呀,我馬上就要走了,再也看不見你了。”

然後她又泄氣地哭:“你還是騙騙我吧,說你喜歡我,我以後想起你,不想再像今日這般哭了。”

他撫上她的青絲,哽著嗓子開口:“我喜歡你。”

她頓時哭得越發凶了,抱著不鬆手,哭著說:“玄亦,我也喜歡你。”

哭到累了,她終於鬆開他,似是不好意思地擦乾了眼淚,眼角微紅地看著他,後退了一步,退回房間裡,淺著笑對著他說:

“你明日不要來送我,我怕我會舍不得走。”

玄亦看著她,握緊手中的香囊,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隻能看著她把門闔上,然後她似乎依靠著門蹲了下去,屋裡傳來她嗚咽的哭聲。

玄亦站在她的門前,卻是如何也邁不了步子離開,他想說,他沒有騙她,他真的喜歡她。

他心愛的女子在屋裡哭,可是他卻連敲響房門的勇氣都沒有。

第二日,他第一次沒有聽她的話,他站在後山那條小徑,看著一輛馬車將她帶走,她似乎察覺到什麼,進馬車前,她轉身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有人催了她,她才收回視線,進了馬車,簾子被放下,他再也看不到她。

馬車漸行漸遠,他唯獨留下的,隻有那一個香囊,他還沒有問她,這是不是她送與他的、生辰禮物?

一日後的晨誦,念忘突然跑進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交給他:“玄亦師兄,這是洛施主房間裡落下的。”

玄亦眸子微動,看著那封信,上麵寫著:“玄亦親啟”,她的字和她一樣,娟秀溫潤,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見她時,她坐落在青石上,隨意撥動著琴弦的樣子。

他接過那封信,念忘也退出去之前說了一句話:“玄亦師兄,洛施主的琴還在房中。”

他沉默了好久,才打開信封,上麵隻寫了一句話:

“姨母家住京城,長同巷,白府。”

隻簡單一句話,其餘什麼都沒有說,可玄亦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抿著唇,他向外看去,那裡是京城的方向。

***

洛染到了白府,她姨母嫁了一個商人,家中有兩子一女,地位穩固,一女已經嫁人,一子也已娶妻,隻餘幼子尚未娶妻,一家人對洛染甚好,尤其是她應喚表哥的白羽。

半年後,九月中旬,白羽站在洛染的院子門口,對著裡麵喚了一聲:“染兒表妹。”

一丫鬟掀開簾子,洛染從裡麵走出來,她發髻上斜插著一支碎玉簪,垂下幾粒珍珠,一身嫩粉色長裙,裙擺微微拖地,青絲披在肩上,看著眼前溫潤的男子,她露出一抹淺笑,輕聲細語道:

“表哥,你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