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卻是不管不顧地轉身離開,隻是到了門口,她突然停住,沒有回頭,她低聲說:“這是你欠我的。”
她一步踏出書房,可是背後的莫澤餘,卻是因為那一句話,頹廢地垂了眼。
洛染出門就撞上了顧淮生,她一手擦掉臉上滾下的淚珠,沒有多看顧淮生一眼,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身而過。
隻是顧淮生不可能當作沒看見她,伸手拉住了她,看著她微泛紅的眼睛,顧淮生心中一緊,皺眉問道:
“怎麼了?”
他自從認識洛染後,就從沒有見她紅了眼,她總有自己的方法,讓一切不順心的事變得順心,顧淮生皺眉的原因,誰能惹她紅了眼眶?
……是莫澤餘?
顧淮生的眼神微暗。
洛染掙脫了他的手,指尖滑過眼角,帶去那抹濕意,她依舊笑著,似乎什麼事都沒有一樣,淺笑餘媚:“我沒事,不打擾顧爺找二爺談事了。”
顧淮生的聲音微沉:“我來找你。”
除了眼眶微紅,洛染已經與往日沒有異樣了,她笑著,似乎有些歉意:“顧爺,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她話還沒有說完,顧淮生就上前了一步,指腹擦過她的眼角,聲音中有些愛憐:“怎麼哭了?”
洛染忍著眼中的濕意,想要笑開,顧淮生卻讓了路,他說:“既然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他目光沉穩,平靜地看向她,帶著些疼惜,雖然知道她的話不是真的,但是還是不想看她紅著眼還要費力找借口。
洛染看了他一眼,徑直離開。
莫二看見洛染紅著眼眶出來,也嚇了一跳,弄不明白,他不過是下樓了一趟,她怎麼就會哭了?難道是二爺欺負了她?可是,二爺對她的嗬護勁,怎麼可能?
書房中,就剩下了莫澤餘和顧淮生兩個人。
兩人各坐在一個沙發上,麵前放的是兩杯茶,隻是兩個人都沒有喝茶的打算,莫澤餘輕扯了一下唇角,卻是實在笑不出來,聲音寡淡:
“顧先生要見我?”
顧淮生還在想著剛剛洛染的神色,他抬頭看向莫澤餘,麵色沉穩道:“我找二爺,為一件事。”
莫澤餘微低頭,看著麵前的茶水,明知故問:“何事?”
顧淮生微眯眼,卻是直話直說:“我要娶洛染,不知二爺可否放人?”
莫澤餘突然點了一根煙,其實他戒煙很久了,這煙是剛剛洛染遺漏在沙發上的,隻是此時,他也許需要煙來疏解一下心中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莫澤餘開口:“你想娶她,她同意了嗎?”
顧淮生眉頭微皺,轉瞬即逝:“隻要二爺肯放人,她會同意的。”
莫澤餘輕扯了下唇角,眼中似閃過一絲嘲諷,顧淮生眼神一暗,卻聽見莫澤餘突然說道:
“顧先生想娶她,那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莫澤餘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斂下眼瞼,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神色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顧淮生微皺眉,莫澤餘這是什麼意思?他既然這樣問,定然不是說洛染現在的身份,良久,顧淮生開口:
“進舞廳之前,她並不是江城的人,生母早逝,因為生父緣故進入舞廳。”
他說到這裡,眼底閃過一絲厭惡,顯然是對那個“生父”不喜至極,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開口:
“她生父原本拿了一筆錢,在江城城北住下,隻是在兩個月前,她生父突然死於街頭,聽說是槍戰時,被波及到了。”
他說到後麵的時候,目光緊緊看著莫澤餘,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她生父的死,是誰所為。
隻是顧淮生依舊有些不解:“二爺為什麼問我這事?”
莫澤餘神色不變,等他說完了,一根煙也抽完了,他側頭看向窗外,因為舞廳的霓虹燈閃爍,所以外麵的天色並不漆黑。
他抿了一口茶水,才開口:
“你說錯了一點。”
顧淮生皺眉:“哪一點?”
莫澤餘說:“洛染一直是江城的人。”
不等顧淮生繼續接話,他就繼續說了下去:“她母親是沈家的人……”
洛染的母親是江城沈家的人,但是卻隻是一個私生女罷了,沈老爺子生性風流,年輕時候不知留了多少種,流落在外的自然也有。
洛染的母親就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不過她被沈家找回過,雖然不受重視,卻也沒有虧待她。
從洛染的容貌上,就可以窺探她母親的容貌了,她母親在外流落久了,即使回到沈家,依舊格格不入,但是,洛母卻有一個小夥伴,就是莫澤餘的母親。
原因無他,因為莫澤餘的母親也是一個私生女,但是後來她嫁給了莫澤餘的父親。
而洛母卻沒有那麼好運,她情竇初開的時候遇到了洛染的生父,洛父有一副好樣貌,再加上幾句甜言蜜語,就將俘獲洛母的一顆心。
並沒有舉行婚禮,洛母就懷上了洛染,洛母知道自己懷孕後,就想讓洛父娶她,可是洛父卻沒有這個想法。
後來洛父跑了,因為沈家知道了兩人的事情,放言不會放過洛父。
沈家對洛母也失望透頂,不再管她,洛染就是這樣在沈宅出生的。
按理說,莫澤餘和洛染應該沒有交集的,但是偏偏莫澤餘的母親並不是像莫澤餘一樣的人,她微怯弱,又有些重情誼,所以她去看洛母了。
莫澤餘和洛染就認識了。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洛染十歲那年結束了,洛父回來了,雖然窮困潦倒,但是他是洛染的生父,洛母是個沒有主見的,洛母帶著洛染和洛父走的時候,沈家給了錢,莫澤餘的母親帶著他去送彆。
那年夏天,梳著兩個小辮子的姑娘仰著臉麵,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她脆生生地問他:
“餘哥哥,你會去找我嗎?”
那時他不過十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雖然紅著臉,卻依舊肯定道:“嗯,我會的!”
“那……你會不會娶我呀?”
“咳咳……我會!”少年臊紅了一張臉,拚命咳嗽,卻依舊應下。
她笑得眼睛發亮,卻在黃包車走動的時候,探出頭來,哭的小臉通紅:
“餘哥哥,你不許給彆人買糖葫蘆!”
莫澤餘那時候還不知道之後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他隻知道每年纏著他,撒著嬌“餘哥哥,我還想吃糖葫蘆”的小姑娘要離開了,哭的十分傷心,他不由得就想上前,卻被他母親攔下了,他隻能大聲地喊:
“好!”
誰也不知道莫澤餘的父親去世得那麼早,讓他早早背上重擔,在每天的廝殺中,他已經漸漸忘記了那個笑得脆生生的小姑娘。
他也沒有想到,她隨著生父一走,就離開江城,更沒有想到,她生父會無恥到那種地步。
從他回到江城,從那天她從樓梯上走下來,從他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來她了。
他的小姑娘,洛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