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兒·詐他(2 / 2)

王福飛快倒騰兩條胖腿,累得喘籲籲的抓杜仲的腰帶攔住:“哥兒,至少把藥喝了呀。”

杜仲怕他再糾纏,“藥呢?”

王福趕忙打開提盒,藥已灑出來小半碗,他正要說話,杜仲已單手捏住碗沿子,仰脖子一氣灌下:“告訴太太一聲兒,我怕妹妹擔心,就不去告辭了。”

說罷,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半生不甘,半生夙願,王子騰好容易平複下來,這屋裡哪裡還有人!

才追出大門,隻看見仲小爺騎馬去的背影。王福搖頭歎氣的回來,方到客院門口,就見老爺凶神惡煞的衝出來。

可憐王福心寬體胖長了這些肥肉,都沒能阻止老爺將他提起來。

王子騰將臉上所有表情都收起來,隻提著王福衣領子的手青筋畢露:“仲哥兒呢?”

“回、回家了。”王福卻更怕了,磕巴著說:“仲小爺怕咱家安姑娘擔心。”

不!姐兒不是王家的,仲哥兒才是他兒子!

混沌了一陣子,王子騰已勉強找回理智,立刻就命他心腹去查杜仲,查雲氏,查杜棟……

親信是跟他的老人,因能問一句:“不查逆賊了?”

王子騰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去查!”

他那些屬下立刻去辦。

當夜,王子騰在杜仲曾借宿過的這間客房裡坐到四更,頭痛欲裂,但親衛仍沒來稟告。王福看他臉色烏突突的,實在害怕出事,隻好去敲二門叫往裡傳話。

等李夫人趕來,天已將近五更,李夫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猜度又是朝中傾軋,因氣道:“老爺是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罷,你這樣隻管熬,哪怕明日就點你做內閣大學士呢,這還有命作嗎!”

王子騰這才抬頭看相伴多年的妻子,僵硬的勾勾嘴角,想笑,眼裡卻不知怎麼掉下兩滴濁淚來……

李夫人壓著喝下碗安神湯,王子騰就在這房裡歇了,那一萬藥效十足的安神湯,仍舊隻讓他入睡了兩個多時辰。

而這短短時辰裡,王子騰一直在做夢。

夢裡,他要李家的財產,因此不願夫人認回孩子,他說:“命在才能圖其他。”

將親兒子推開了。

仲哥兒被陳子微收做弟子,他自覺少一樁煩心事,大笑:“哥兒拜入他門下,是人品能為入了他與林如海的眼了,是仲哥兒的造化。”

又將他親兒子推開一步。

接著,仲哥兒動了舉家搬去遼東的心,亦是他派人威脅:“哥兒最好打消了遠走的主意……若離了都中,可不敢保證哥兒姐兒平安。”

酒仙居前,父子見麵不相識。

端陽宴上,冷眼旁觀酒器不足。

西山沿子,明知仲哥兒沒錢沒勢才買下‘爛龍尾’,他命屬下家人不可告訴夫人知道。

……

今日,仲哥替他擋了一劍,他不感激,想的是,有的是人願舍命替他擋劍!

夢裡那一劍,直衝仲哥脖子過去,傷的不是胳膊,是……

王子騰臉上一熱,兒子的血噴了他滿頭滿臉——

“啊——我兒!”王子騰猛地睜眼坐起,李夫人手裡的熱帕子掉在被褥上。

“老爺?”李夫人唬了一跳:“你起了熱,一直冒冷汗。”

————

天色大亮,杜家兄妹眼下都是黑的。

雲安走出房門,瞧見她哥站在院中:“哥,你還傷著,再去睡會罷。”

杜仲心不定,因他一時疏忽,將兄妹倆所有打算都弄亂了。

昨天杜仲匆匆將雲安接回這小院子——兩兄妹自己的小家中。連宋辰都不叫跟,倆兄妹對坐,苦惱如何把這天降橫‘爹’推出去。

雲安苦想了一.夜,想王子騰,想李夫人,想王仁,想瑞雲,想朝廷,想謀反大案……想了很多,將那些蛛絲馬跡翻來覆去的想。

這會子,她說:“哥,你對他說‘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雲安掂量了一宿,覺得王仁那些怪異的地方可能了不得,而王子騰什麼時候行事性情變得越不像王家人了呢?宮變謀逆的事情倒著推,得利最大的是新皇,其次是王子騰等一眾忠臣,忠臣?……於是,這姑娘要教她哥哥詐王子騰:

王子騰根本沒資格認兒子——因為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

王子騰再沒料到從兒子嘴裡聽到不是怨懟,不是憤恨,沒有杜棟,沒有雲氏,連夫人和他妹妹都不提。仲哥兒在他將證據擺在他眼前時,隻指指天上,平靜的說了一句:“王老爺,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天不容啊。

王子騰怔愣良久,忽然想起看見他右腳傷疤的那日,這孩子似乎震驚了一下……王子騰啞著嗓子問:“你早就知道了?”卻沒想過認我?

杜仲不點頭也不搖頭:“王老爺,保重。”隨即告辭。

好半晌,親衛才見王子騰紅著眼睛從內出來。

寒冬裡的日頭都沒一絲溫暖,王子騰抬眼看看天,抹了一把臉,好似與從前那個心狠手辣、算無遺策的京營節度使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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