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對於當時的能力者來說,那是一濤前所未有的巨浪,差點將他們徹底打翻,爬都爬不起來。

誰都沒預料到那個預知者會背刺。他本身就是慈濟院的發起者和精英骨乾之一,曾靠著自己的能力幫助同伴渡過無數難關,無論是人品還是意誌,都是經過歲月和他人考驗的。預知者內部也曾彼此進行過預言,種種結果都表明,他就是最適合被推入辰級的那個人。

因此,在他晉級後不久,忽然自作主張要召集圈內所有頭部大佬開會時,大家也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妥。

更何況,他給的理由很有說服力——他自稱窺見了事關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需要和能力者的精英先進行討論。

而這些精英,包含了當時所有的輝級、小部分即將升級的炬級,以及所有燭及燭以上的預知能力者。

沒人知道那場會議到底討論了些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所有與會者,在回來後都陸陸續續地表現出了異常一最先出事的是等級較低的預知能力者,他們在短期內大量地自殺或失控,引起了相當的惶恐。

緊跟著,高級能力者也開始接二連三地出事。一開始隻是有人無故失蹤,之後失控的情況同樣開始迅速蔓延。而這個情況,比低等能力者的失控更令人不解—

從炬級開始,能力者們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會由組織嚴格把控,力求不出一點錯處。而導致這些精英失控的根本原因,卻都是些本該已經被解決的小問題。

比如菲菲——楊不棄說到這兒,頓了下,她失控的導火索,是一個遭到汙染的舊傷突然爆發。然而在很多當事人的回憶中,這個傷口明明在當時就已經處理好了。沒可能在她身上待了這麼多年卻沒人注意到。

徐徒然微微蹙眉,想起了蘇穗兒曾經說過的話∶據說,辰級的預知者能夠隔著時空進行操盤。

這個說法正是來自那場事故。楊不棄點頭,很多人都認為,是那個預知者乾涉了其他人的過去,修改了一些重要細節,埋下了失控的導火索。才能在短期內引發那麼大的動蕩。

沒有全知者驗證?徐徒然問道。

他的等級比當時所有的全知者都高。很難窺探。楊不棄道,而且高階中,最先出事的都是全知者。

就這點情報,還是後來人總結了當時的信息後,一點點推出來的。

那個預知者很會隱藏。當時一直裝病裝傷,要不是他後來還做出了攜款潛逃的事,人們還不會徹底認定到他頭上。楊不棄喝了口水,補充道。

徐徒然驚訝∶他還偷錢?

不是錢.……是資料,還有資源。升級的、治療的。楊不棄解釋,還放走了不少正在研究的可憎物…….仁心院也被他禍禍了一通,據說損失也很大。

雪上加霜。這件事給當時的人們造成的打擊太大了,整個圈子損失了幾乎三分之二的高階能力者和大量研究資料。慈濟院和仁心院兩個最大的組織元氣大傷,更不用說那些隻靠一兩個輝級首領撐起來的小團體。最終要麼解散,要麼被兼並。

為了防止他卷土重來,人們對高階能力者的培養更加小心謹慎,培養能力者的速度大大變慢。而且能力者的組織都是民間組織,沒有官方背景。為了方便行事,人脈就很重要—以往組織的人脈搭建,主要靠的也都是頂層精英,這些人突然出事,人脈要再搭建,自然又要耗費不少心力。

以前的能力者,隻有到炬以上才能稱為高等,輝級為頂梁柱。而現在,燈級就可以被視為高等,炬級就已經是稀缺資源,是要到處趕著救場的大佬了。楊不棄歎了口氣,圈子整體降級,到現在都不算完全緩過來。

如果隻是這方麵的影響也就算了。畢竟人類是很堅韌的。再荒蕪的荒野都能生存開墾,遇到再大的災難都能重新爬.

楊不棄說著,不知想到什麼,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人心。徐徒然幽幽接口,更可怕的影響,在人心。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

沒錯,那個預知者帶來的最糟糕的影響,還在於人心。

他曾是能力者的希望,是無數人,花費無數資源堆出來的至高。被視為對付一物的希望。

然而他在窺探了未來之後,做出的決定卻是背叛人類,,還幾平摧毀了能力者費心搭建的一切。,

而這一切,都還是在他神誌清醒的情況下做出來的。

這很難不讓人產生一個猜測。

他所謂的窺探未來,是真的嗎?如果是的話,他究竟看到了什麼?是什麼讓他決定放棄一切、摧毀一切?

他的動機是什麼?他是不是為了達成更高的目的?他究竟是為了毀滅,還是拯救?

……我們現在努力的方向,真的是對的嗎?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我們所謂的冒險和犧牲,是否都隻是在自以為是?

這些問題讓人困惑,讓人動搖。因此而選擇退出組織的人也有不少,其中甚至不乏承擔了重建重任的新一批骨乾—有些事,堅持全靠的是一股信念。一旦產生了質疑,喪失了信心,就再也無法做下去了。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尋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想要真正解讀那位預知者的行為,必須得依賴高階的全知或是預知。而這兩個傾向的高階者,當時幾乎被滅了個乾淨。

蒲晗當時的能力等級實際隻有''燈''。他是為了救菲菲,冒著極大風險,在短期內讓自己強製升到輝級的。楊不棄再次歎氣,或許正是因為這個時間差,他並沒有成為那家夥的目標。但即使是他,也沒法看清那場事故的始末。

全知方麵,連當前唯——個輝級能力者都難以窺探,更不用說旁人了。

至於預知方麵,更慘。

你知道為什麼近五年來,一直沒有高階預知者出現嗎?楊不棄瞟了徐徒然一眼,那個家夥,他不僅除掉了當時所有預知者,而且還封掉了之後所有預知者進階的路。

徐徒然∶..7

還能做到這種事?她不解地皺眉。

緊接著,她就想起來了——維維曾說過,所謂的升級,實際就相當於無數個同傾向的人以及怪物,在夢中登錄同一個服務器。

…….徐徒然震驚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大膽的猜測,難道說那家夥在自己升完級後,反手炸了服務器?

什麼服務………哦哦哦。楊不棄沒料到徐徒然思路轉這麼快,反而緩了一下才明白徐徒然的意思,當即搖了搖頭。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

楊不棄組織了一下措辭,道∶我不知道蘇穗兒他們有沒有和你說過……升級的地方,也就是你說的''服務器'',是一條單行道。

他抬手給徐徒然比劃∶這條路上,還分為不同區域。每抵達一個新區域,就意味著完成了一次升級。每個區域之間,都有類似''門''一樣的東西阻攔….

徐徒然明白了∶你不會想說,他給所有的''門'',都加上了鎖?

楊不棄認真點頭。

徐徒然∶..這也忒損了。

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可你不說那是單行道嗎?

那人如果要給門上加鎖,不得往回跑?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總之事實就是這樣。楊不棄搖頭,連進入''服務器''的大門都讓他給鎖了。所以近五年來,預知傾向基本沒有''燭''及''燭′以上的能力者,全是螢級……

他自己是唯一的例外。他目前的預知有燈級,但他在這一級也已經卡了快兩年,很難再有寸進。

換句話說,那個預知者憑一己之力,搞廢了預知這一整條能力傾向。現在放眼所有傾向,預知可以說是公認的最無用的能力。

徐徒然眸光微轉,忽然來了興趣∶所以,你是怎麼升上去的?

她好奇地盯著楊不棄,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這和你對慈濟院的隱瞞,有關係嗎?

楊不棄∶.….

果然,最後還是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他咳了一聲,微微坐直了身體,眼神閃爍起來。徐徒然看他這樣,忙理解地抬手∶沒關係,我就隨便問問。不想說就算了。

不,倒也沒什麼不能說…….楊不棄抿了抿唇,嚴格來說,其實沒什麼聯係。隻是我現在一直在向組織申請資源,衝擊預知的''炬''級。一旦讓他們知道,我還有更有用的全知傾向,或是我在生命傾向上的真實進度,他們很可能會拒絕再幫我衝擊預知。

?為什麼?徐徒然抱起胳膊,彆人在這方麵都升不了級了,隻有你可以。他們應該更加幫你才對啊。

但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旦升級到''炬''級,組織就會更嚴格地把控隊員的升級。而且比起以往,現在要考慮的因素更多。楊不棄如實道,現在的組織沒有再去冒險的資本了。比起曾經出過問題的預知,他們肯定更願意培養全知和生命……

為了不受到更多的乾涉,他隻能選擇隱瞞。

也多虧他和蒲晗有著不錯的私交,這事才能瞞得住——蒲晗當初雖然成功保住了菲菲的意識,但他的身體實際承受不太住和菲菲的共生。再加上他是強製自己升級的,方式幾近瘋魔,這也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在和菲菲達成共生的第一年裡,他病到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正好第二年楊不棄入行,又正好他有相當出色的治愈天賦,幫著斷斷續續治療了一年,蒲晗這才慢慢好轉過來。也因此,他自認欠了楊不棄人情,所以願意幫著隱瞞。

這段經曆在楊不棄看來算是極為罪惡和羞恥的,現在對徐徒然和盤托出,算是徹底交了底。他·邊說,一邊謹慎地觀察著徐徒然的神色,注意到她突然皺起的眉頭,心頭不由自主地一跳,立刻移開了目光。

我知道這種事情挺卑劣的。但我沒辦法,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想知道,那個辰級的預知者到底看到了什麼。這是目前最大的症結,光是回避這件事是沒有用的。必須設法搞清楚…….如果把我培養成其他傾向的能力者,再怎麼厲害,都隻是多了一個能打的家夥。可如果我能搞清楚這件事,這對整個能力者群體而言,收益都是巨大的。

楊不棄閉眼,深吸了口氣∶你如果覺得這事無法接受,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不過拜托你,彆把這事捅給慈濟院。隻要你答應這事,彆的事……什十麼事都好說。

徐徒然∶.…

她神情微妙地放下筷子∶那個,我還什麼都沒說吧?

為啥突然一副被迫害的忍辱負重的理想主義小白花的樣子。我就夾了筷子菜的工夫,你到底腦補了些什麼東西?

楊不棄∶..

可我看你剛才好像很嫌棄的表情。

徐徒然∶…我說我剛才嚼到了八角,你信嗎?

楊不棄∶....

淦。居然是真話。

他抬手扶了扶額角,突然有種想從窗戶跳下去的衝動。

丟人,太丟人了。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啊,他是什麼受迫害的忍辱負重理想主義小白花啊,太羞恥了。

楊不棄努力控住表情,以及自己躁動的腳趾。徐徒然靜靜望著他,突然笑了出來。

而且,你也沒必要這麼如履薄冰的。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也知道我的了嗎?她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放在轉盤上,轉到了楊不棄麵前。

蒲晗給我的素質造假,這事隻有你知道。四舍五入,我們扯平了。

而且,她其實還挺喜歡楊不棄的想法的——勇於嘗試,迎難而上。是她喜歡的風格。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垂首拿起了麵前那杯茶。茶水剛剛碰唇,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瞬間放下茶杯∶等等,所以你其實知道自己的真實素質,對不對?

徐徒然∶.…

淦。聊爆了。

你還沒說你是怎麼完成升級的呢。她果斷轉開了話題,見楊不棄麵露為難,立刻又補一句,所以你還有秘密,我也還有秘密。四舍五入,我們又扯平了-—完美!

楊不棄∶…

不是,誰跟你完美!

他沉默地望著徐徒然,過了片刻,突然歎了口氣,泄氣地放下肩膀∶菲菲說,你能照顧好你自

徐徒然∶嗯?

不過我好歹比你早入行這麼多年,總有些能幫上你的地方。楊不棄抬眸看向她,語氣十分堅定,如果你遇到問題,不論什麼事,不論方不方便讓旁人知道.……都可以找我。

我一定會幫你。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斜打在他身上。徐徒然一時恍惚,總覺得這一幕似乎在那裡見過。

跟著就見她眯了眯眼,輕輕笑起來,眼邊唇角,亦染著些許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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