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實驗樓。

這棟樓遠比校園內其他建築物矮小,一共就三層,位於思學樓的後麵——除了學校中央那座小拱橋外,還有一條路可以通往誌學樓。而實驗樓,正坐落在那條路的儘頭。

據陳大壯所說,那條路隻會在兩個時段開放,一個是他們這邊組織去體育館、機房或者美術教室上課的時候,一個是有值日生過去打掃衛生的晚自修。其餘時間,就算過去也會遭遇鬼打牆。

白天還好,晚上的話,搞不好會被困在那裡一整夜。且不說會不會出事,夜不歸宿本身就算違反校規。再加上實驗樓本身也不安全……所以有條件的話,他們幾個剩下的能力者,都會儘量把值日打掃的工作攬過來。

誌學樓這邊一共兩個班,會輪流派人去打掃,一次隻派兩人。陳大壯眼睜睜地看著楊不棄將一瓶礦泉水放到了小張桌上,下課後又主動對小張說了什麼。小張微張著嘴愣了幾秒,擰開礦泉水喝下去,當場不省人事。

陳大壯在一旁看得歎為觀止,隻覺自己像是圍觀了一場宮鬥賜毒。楊不棄倒是鎮定:“假死藥。隻是讓他睡一會兒。”

他控製了一下用量,實際效果相當於昏厥。作為一個“女巫”,他對每種毒藥的功效和使用都很有把握,基本不會出錯。

而且他仔細研究過校規了。一旦確認是真的身體不適,學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翹掉接下去所有的學校活動與教師指令——往好的方麵想,起碼小張不用擔心下午繼續被點名扣分了。

楊不棄也是這麼和小張說的。這孩子也是心眼實,一個敢講一個敢信。

陳大壯:……

問題是你這算是身體不適嗎?你這是連呼吸都快沒了吧?就這麼拉去醫務室,真的不會當場被人埋掉嗎?

“沒辦法,畢竟假死藥麼。”楊不棄一邊幫將人抬去醫務室,一邊道,“放心,實際就睡一覺。等他醒來我再賠禮。”真要糊弄不過去,他當場再把人弄醒就是。

“……”

陳大壯顯然仍是不太放心。不過好在校醫比大壯好糊弄,簡單檢查了下,說了聲“沒治了,快死了”,然後就將人扔在了病床上,非常冷靜地給開了病假證明。

就很隨意。

小張得了病假,可以避開下午的所有課和晚上的冒險,他因為助人為樂,一次得了三學分,楊不棄順利上位,終於擠進了晚上的值日生隊伍。

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

相比起楊不棄那頭,徐徒然這邊的氛圍就有些尷尬了。

原因很簡單。她本來想的是和朱棠一起去實驗樓,互相照應;結果因為自首內卷,她和副班直接占掉了值日生兩個名額,剩下朱棠,一臉懵逼。

不僅如此,數學老師還當場又扣了徐徒然兩點學分——這下可真給扣成負分了,徐徒然腦子裡的作死值都開始哐哐漲了。

令她意外的是,數學老師隻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沒有再給她額外的懲罰。

徐徒然心裡不由奇怪,奇怪之餘,又儘可能地自救了下——她在下午的語文課上,再次偷偷放出個四個靈異物件,激得班長又一次和其他同學互毆。借著拉架,又得三分。

好歹是給賺回來了。

而關於數學老師的疑問,直到晚自修時,她才勉強算是得到了答案。

“她不是不想罰你。而是你已經被派到實驗樓了,就算要罰,也得等到你活著回去才行。”

當天晚上,實驗樓前。梳著高馬尾的副班長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書包,一邊淡淡回答著徐徒然的疑問。後者深深看她一眼,終於問出了那個在意很久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副班將包甩在背上,反手亮出一張印著火炬圖案的名片:“艾葉,大槐花原駐守能力者,生命炬級。你是薑老頭的人?你那兩個同伴也是?”

“啊?不,我慈濟院的。徐徒然。”徐徒然蹙眉,“你怎麼會以為我是薑老頭那邊的?”

她倒沒質疑為什麼副班會知道她有兩個同伴——一同入學,名字又都那麼個性,看不出來才奇怪了。

“因為你用的那種銀色紙張是他家專利……抱歉,那是我搞錯了。”聽徐徒然這麼說,艾葉的態度明顯緩和下來,“剩下的進去說吧。早點完事早點回去,這地方越晚越不安全。”

她說著,卻沒進去,而是拿出手機來,對著徐徒然拍了張照。

徐徒然:“……?”

“先留個對比圖,免得到時候不認識。”副班主動解釋道,“你帶手機了嗎?也給我拍一張吧。正麵清晰照,記得眼睛鼻子嘴都要拍進去——萬一在樓裡分開了,再見麵時,千萬記得拿出照片來先對一對。”

徐徒然:“……”

她一頭霧水地照辦,內心猶有些奇怪:“意思是,我會因為某些事認不出你嗎?”

“這樓裡一切皆有可能。”副班一副見怪不怪的語氣,“進去之後,你就是對著一團爛肉叫我的名字我都不會奇怪。”

她收好手機,率先踏入了實驗樓中。徐徒然無聲跟上,才一進門,腦中的危機預知與作死值提示便同時響起,吵得人腦子嗡嗡作響。

隨著她的執意進入,危機預知的警報聲逐漸消停。徐徒然趁機翻了下作死值,才加了五十。

似乎……也沒有很高?

徐徒然更加迷惑,試探著開口,“這裡是‘它’的地盤嗎?”

“算是吧。”副本小心環顧四周,招呼著徐徒然往衛生間去——她們畢竟是來做值日的,打掃工具全在廁所的隔間內。

“這地方在出事之前就已經被它攻占了。”副班邊走邊道,“我們當時儘可能地杜絕學生靠近,卻還是時不時有人被它誘惑到這裡來。現在它占據優勢,更是肆無忌憚,天天往這裡送人——”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徐徒然隻覺腦子嗡了一下,“請問你指的‘出事’是……”

“兩個月前那次變故。”副班看了眼徐徒然,眼中情緒終於有了波動,“你不知道?你不是慈濟院派來的援兵嗎?”

“……不是,我隻是來找人的。”徐徒然微微蹙眉,隻覺心中某些長久盤旋的疑問終於隱隱有了答案——為什麼她們進來時沒有得到任何能力者的接應,為什麼老師和校工全是清一色的怪物……

“你知道奧黛麗嗎?”她低聲道,“她就是從這兒出去的。”

“小麗?”副班腳步一頓,麵容出現幾分鬆動,“她真離開了?她沒事吧?我印象裡她當時狀況還不太好……”

“是不太好,她覺醒成為能力者了。正在慈濟院治療。”徐徒然道,“她和我說過這邊的情況,但和實際出入很大……”

“正常。她是出事前我們送出去的最後一批。”副班麵不改色,熟門熟路地推開廁所最後一格隔間,從裡麵拿出拖把和桶,遞給徐徒然,“她離開時,事故才剛剛發生。她離開後,一切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變化?”徐徒然心中一動。

“它逆風翻盤,伴生物上位,誌學樓完全淪陷,剩下的能力者全被降格為學生……”副班歎了口氣,抬眸看向徐徒然,“你們這次一共進來幾個?我觀察了下,好像就你們三人?”

“……嚴格來說,應該是五個。”徐徒然微微抿唇。她曾和朱棠二人確認過,她們進來時看到了楊不棄的車,傳達室裡也沒有人,屈眠應該已經被楊不棄接走了。

“思學樓沒有他們的蹤跡,那隻可能是被蠱惑著,在對麵入了學。”副班若有所思道,注意到徐徒然眉頭皺得更緊,又主動寬慰道,“放心,隻要辦理了入學,在這裡總能苟上一陣子的。”

“那離開呢?”徐徒然問道。

副班默了下,過了片刻,歎了口氣。

“這事我們也還在琢磨。今晚如果順利,回去就安排你和其他成員見個麵……要解釋的太多,先專注當下吧。”

她說著,又伸手往隔間的牆壁上掏了一下。眉頭旋即擰了起來。

徐徒然觀察著她的神色,敏銳地感到不對:“怎麼了?”

“……這邊剛剛掛著的一塊抹布,沒有了。”副班神情微妙,又走進去翻了翻,“還少了一柄拖把。”

徐徒然:“?”

“……算了,在這地方也算不上怪事。”副班嘖了一聲,“留點神吧,異常,說不定已經開始了。”

說完關上隔間門,轉身往外走去。

*

相比起教學樓,實驗樓整體的裝修更加講究,牆壁上都貼著白色的瓷磚。再加上它位於思學樓後方,陽光都被教學樓遮得差不多,更顯陰寒,一踏進去,就能感覺到絲絲的涼意。

實驗樓包括化學、物理、生物實驗室,此外還有美術教室、機房和多媒體教室。還有好些房間,鎖著門,也沒有標牌,不知道是乾什麼用的。

偶爾老師會組織到機房上視聽課,除此以外,實驗樓基本無人活動,也不會開放。

然而不少人都說,曾在打掃時,發現空無一人的美術教室裡出現人活動過的痕跡,又或者是機房的電腦沒有關機,機箱發燙——這都是徐徒然聽方醒說的,不過是真是假,方醒自己也說不上來。

作為一個兢兢業業攢學分的好學生,方醒從來沒被派過來打掃衛生。最多就是跟著一起來上課。她手裡那塊白磷,就是趁著大家到多媒體教室上課時,自己溜去二樓的化學實驗室拿的。她說那邊的前門是壞的,關不上也沒人管——

正好徐徒然她們今天要打掃的就是二樓的走廊。她擦瓷磚路過時,特意過去研究了一下。

實驗室前門果然是開著的,門鎖處有著巨大的黑色抓痕,深深嵌入門板之中。門鎖完全壞掉,難怪關不上。

至於後門,則被鎖著,徐徒然試了幾下,發現打不開,於是放棄。

抓痕帶著濃重的焦痕,還有煙熏的味道。徐徒然拿這事去問副班。副班盯著看了一會兒,隻搖了搖頭:“不清楚。可能是它入侵這裡時留下的吧。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徐徒然微微挑眉。

“自從變成學生後,記憶力就在逐漸變差。”副班直言不諱,“應該是被不斷點名的副作用……說起來,你們倒機智。取了那麼多怪名字。”

她說著,往徐徒然的胸牌上看了一眼。徐徒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指了指她的牌子:“之前就想問了。你為什麼要給自己取這個名字?”

副班自稱“艾葉”,名片上的名字也是那個。然而胸牌上,卻寫的是“艾麗絲”。

“這個?算是誤判吧。”副班正在水桶裡搓抹布,頭也不抬,“‘它’不懂英文。所以有一段時間,我們都會建議進來的小孩給自己整個音譯名,以避免被點名。後來自己成了學生,也想當然地延續了這個方法。”

一開始倒還有點用,因為對“它”以及“它”的伴生物而言,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名字,確實十分難以理解。

而對於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生物往往會本能地排斥。“它”也一樣。

然而變故過後,“它”的成長速度驚人,要念出這種無法理解的名字,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

“使用假名的話,被點名時造成的負麵影響會相對少些。但終歸無法規避……而且一個名字用得久了,和人產生綁定,就是假名,也要變成真名了。”副班語氣有些無奈。

所以她才覺得徐徒然她們仨的名字取得可以。徐徒然的姑且不論,其他兩個妹子一個比一個拗口,確實算是有效的自保方式。

至於徐徒然……在副班看來,隻能算是兵行險著。得虧這個域裡,能被安排做老師和校工的伴生物都很強大,都有情緒和人格,不然她這個名字,未必能起到躲避點名的作用。

……當然,徐徒然本來也沒往這方麵想就是了。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徐徒然擦瓷磚的動作一停,轉過頭去,“那些校工和老師的實力似乎不太平均?班長則要弱很多……”

“校工和老師都是爟級起步。宿管最弱,應該隻有底層爟級,彆的我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校工的平均實力弱於老師。而老師中,能當班主任的那個最強。”副班解釋道,“不過老師間的實力排名也不是固定的……他們有時會去獵殺域裡的其他怪物,甚至其他伴生物。吞噬得愈多愈強大。”

像思學樓這邊,原本是有美術老師和信息老師的,在變故後同樣由伴生物擔任。不知哪天起,這兩個老師陸續沒了,這兩門課,也同樣沒了。

至於班長,就像徐徒然所感應到的,連伴生物都算不上。隻是“它”用信徒的殘軀製造出的能量體,隻是連自我意誌都沒有的傀儡罷了。

“那些學生,就是‘造’出來搶占班委位置的。”副班不客氣道,“你彆看我們班上的這種‘學生’不多……她們都是在兩個班級間流動的。競選時看競爭不過我們,就全部跑到了一班去占乾部位置,賊得很。”

思學樓這裡,剩下的能力者一共就四個。而一個班有班長、副班、衛生委員、學習委員、德育委員五個職位,彼此之間不可兼任。她們四個能力者,這次一口氣包攬了二班除班長外的所有職位,而一班,則五個職位全被怪物占據,她們鞭長莫及。

此外,還有關鍵的乾部位置,就是宿舍樓層長。一共六個名額,她們隻爭到了兩個。方醒作為普通人搶到了一個。剩下三個,同樣歸了怪物陣營。

班委可以在責任範圍內給學生加學分,或幫助規避危險。宿舍樓層長負責查寢,同樣可以幫著打掩護。這些位置一旦失守,不管是對能力者還是普通學生而言,都有很大威脅。

“也就是說,你們這段時間來的一大重心,就是和這些怪物競爭上崗?”

徐徒然咂摸著副班的話,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味:“那這些用來當班委的能量體,是可以源源不斷生產的嗎?”

“理論上來說是。”副班點頭。

徐徒然:“我的意思是,它是可以一個沒了,立刻製造另外一個補上的嗎?”

“這個……應該不行?”副班略一停頓。她在變故之前,是負責老師崗位的,也曾處理過這種混進來的怪物學生——一般來說,一個小怪死了,起碼得等個一周,才會有新的替補進來。

“那不就得了。”徐徒然一甩抹布,“競爭什麼啊競爭,在競選前一晚拿個麻袋挨個兒一套,弄死了往水裡一沉……”

完事。

副班:“……”

“我……懂你的意思。”她默了片刻,艱難道,“你想說的,應該是把它們都‘處理’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發言聽著味兒有點怪,但副班覺得自己應該沒理解錯。

“問題是,我們現在都是學生。學生之間,是不能自相殘殺的。”副班認真道,“暗中使點絆子,可以。直接下手,不行。”

“啊?”徐徒然一愣,“是嗎?我記得校規裡沒這條啊。”

“這不是校規,是最初的秩序能力者創下的‘定律’。”副班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中泛起一絲懷念,旋即又變得堅定,“這是這個域中最基礎最根本的規則之一。就像蘋果一定會往下掉一樣,在這學校裡,學生就是不能殺害學生。”

撐死就像班長它們那樣,互毆。但嚴重的傷害會自動無效化——這個域的域主實際是戰爭混亂雙傾向,在能力者介入之前,就沒少在學校裡興風作浪,煽動學生們互相傷害。因此從一開始,那位秩序能力者就將這條規則給定死了。

但當時她估計也沒想到,之後會出現能力者全員成為學生的糟糕局麵。

雖然這條規則本質是對他們有利的,但從某個角度來說,確實也束手束腳了。

副班說到這兒,眉眼間不由流露出幾分疲憊,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旁邊徐徒然略一思索,卻是微微挑眉,跟著衝著副班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副班長,來。”她取出紙巾擦了擦手,取下了自己的背包,“給你看點好東西。”

副班:“……?”

她左右望了下,不解地靠了過去:“什麼?”

徐徒然招呼著她在走廊蹲下,拉開背包拉鏈,又撥開了一團銀色色紙。

“這個泰迪熊,是我從薑老頭那兒買的。好貨。”徐徒然壓低聲音,“燈級,能打。看到這把刀了嗎?燈級以下,見誰削誰,肚子破了還能自己給縫上。你隻要保證,能在晚上把它偷偷放進班長的寢室,明天你就是整個樓裡唯一能當班長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