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1 / 2)

徐徒然看得出來,對麵的木頭人是真的茫然。

但就像它不理解什麼“升級路線”一樣,徐徒然對它的話也非常不理解——憑借著找回來的零星記憶,她大概明白對方說的“升級”是什麼意思。但為什麼要表現得她好像磕了什麼不該磕的經驗直升包一樣?

另一頭,木頭人似還沉浸在無儘的困惑中,語氣飄忽:

“為什麼,會這樣呢?”

“是那個負責引導你的東西安排的嗎?它是不是壞掉了?”

“那種東西也會壞嗎?好奇怪啊。要不直接吃了吧。”

徐徒然:“……”

這話題,咋還越來越限製級了。

略一沉吟,她謹慎開口:“這事我沒法和你解釋——因為我的記憶根本不在我這兒。”

木頭人:“……”

木頭人:“啊。”

“你也丟了。胸針。”

“對對,就是那個。”徐徒然立刻點頭,“如果你想和我深度交流的話,起碼得先將我的記憶還我吧。”

木頭人聞言,卻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它巨大的腦袋原地緩緩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原本嘴巴的位置被轉到了上方,看上去像是很深的皺紋。

“胸針,右邊,深處。”它低聲道,“他們應該又要找到了。”

“你等等,往最裡麵走。”

“他們?”徐徒然怔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周圍的一切忽然搖晃起來——搖晃的同時,又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你還好嗎?妹子?大妹子?”

“怎麼還不醒啊。”

“是不是得先把她從這鬼地方搬下去……”

聲音越來越靠近,也越來越清晰。徐徒然一個激靈,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斜躺在茶室女子的懷裡,周圍則圍了一圈人。

方小可、李雲。楊不棄也站在邊上,那朵小粉花趴在他頭頂,正抖著花瓣向下張望。

徐徒然:……

她又環視一圈周圍,隻見下方仍是那塊巨大的血色琥珀,前方則同樣是那個房屋般的巨大木頭人。不同的是眼前木頭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死物,隻有自帶的機械臂在片刻不停地運轉,往其身上鞭撻。

徐徒然大概猜到是什麼狀況了:“我剛才昏倒了?”

“差不多。”茶室女子扶著她站起來,“我們過來時看到李雲倒在地上,你讓我們彆動,自己衝上來扶李雲。之後另一隻白熊逃跑,我們忙著去攔,等反應過來時,你已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李雲在旁邊點著頭,又補充道:“你是在看到那東西之後變得不對勁的。是不是被它蠱到了啊?”

“那東西”,指的自然就是那個巨大木頭人。這下徐徒然完全明白了——估計她在與木頭人對視後,就被暫時拉走了意識。她以為睡著的是其他人,但實際在他人眼中,真正失去意識的是她。

徐徒然了然地點點頭,抬手搓了搓眼窩,再次掃了圈周圍,忽然覺出不對。

此刻圍在她旁邊的,是茶室女子、李雲、方小可與楊不棄。人群之外,那個新來的背帶褲女孩則不遠不近地站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至於布丁頭與喬風,則完全不見身影。

徐徒然微微蹙眉,正要細問,忽見兩個熟悉人影,從不遠處的隧道中跑出。

“找到了,果然在裡麵!”布丁頭語氣帶著掩不住的興奮,“這一側的隧道裡麵有土包,裡麵藏著胸針!”

在場眾人聽了,無不麵露欣喜。徐徒然揉了揉額角,忽然覺得有些跟不上:“隧道裡麵?他們剛才是進去查探了?怎麼進去的?”

她明明記得李雲說過,想跟著白熊進入隧道,結果被彈了出來。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李雲慌忙道:“我之前想跟著進入的是左邊隧道。那邊確實進不去。但不知為什麼,他們走右邊就能進。”

……右邊。

右邊,深處。

腦海中驀地響起巨大木頭人曾說過的話,徐徒然若有所思地垂眸,忽又想起它說過的另一句話——

“他們應該又要找到了。”

又要——徐徒然很難不注意到這個詞。為什麼是“又要”?

還沒等她琢磨明白,出去探路的布丁頭與喬風已經全走了過來。聽他們的描述,那條隧道裡麵雖然有些嚇人,但並無其他危險。他們所找到的胸針則分彆埋在不同的地洞裡。喬風已經率先找回了屬於他的一枚——他胸口寫著“喬風”的胸針已經被摘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寫著“馮橋”的胸針。看來這應是他的真名。

不過哪怕想起了名字,他的記憶仍是存在殘缺。想來應該還得靠其他的胸針去拚湊。

“裡麵有很多鼓包,得自己一個一個去挖。”布丁頭道,“還挺費事的。”

言下之意,這事僅憑一兩個人難以迅速完成。再加上他倆已經驗證過沒有危險,眾人當即便互相牽引著,往位於木頭人右肋的隧道走去。

他們腳下鋪著的是一大片血色琥珀,而隧道內部,則是鬆軟的紅色泥土。一路上都沒有落葉存在,也不知是否是因為這點,人員失散的情況並沒有再次發生。

在即將踏入隧道的前一秒,徐徒然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上方的木頭人。隻見對方五官模糊的腦袋掛在上方,一動不動,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裡所發生的的事。

……又或者是發現了,隻是它暫時無意乾涉?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它所說的那個“負責引導的東西“,又是指什麼?

徐徒然心頭浮起問號,聽見前方傳來的呼喚聲,忙應了一下,提著石矛,快步走了進去。

*

正如布丁頭二人所說,這條隧道很深,也相當幽暗。

前麵一段路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得虧茶室女子有一個手電筒。即使如此,大家也隻能彼此牽著手走。等到深入近千米,才見隧道內出現了一層流動的紅光——借著那層黯淡的光,他們終於得以看清地麵。那裡果然聳著不少小鼓包。

馮橋向其他人示範自己是如何利用石矛挖到胸針的,據他所說,直接用手接觸紅泥會疼痛,能用工具最好。而在刨開後,則會看到裡麵盛著一汪清水。水底大概率會沉著一枚胸針。

說話間,他已經又當著眾人的麵順利又刨開了一個坑。坑內的清水中果然躺著一枚寫著“口口”的胸針。他試著用手去撈,那東西卻像是水中的月亮,一碰即碎,根本撈不到。

“看來這東西不是我的。”馮橋得出結論,示意其他人上手來試。徐徒然正好離得比較近,也試著伸手撈了下。指尖除了冰涼的清水,什麼都感覺不到。

徐徒然嘗試失敗,立刻自覺往旁邊退開。將位置讓給了下一個人。餘下幾人很快便在馮橋挖出的土坑旁圍成個圈,還有的則自己拿著石矛走到一邊開始拋土坑。楊不棄不知何時站到了徐徒然的身旁,誠實地給出評價:“這場麵像是團建挖筍。”

徐徒然被逗得一樂,瞟他一眼:“你不去挖?”

“不急,我想再觀察一下。”楊不棄道,“我不想當著他們的麵找記憶。我和他們又不一樣。”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掃了眼他下半身的樹乾,略一沉吟,扯了下他的胳膊:“不急的話就跟我來。”

楊不棄:“?”

他乖乖地跟著徐徒然往更深處走,走出一段距離了才道:“怎麼?”

“我剛才昏迷那會兒和那大木頭說上話了。”徐徒然低聲道,“它讓我往最裡麵走……”

“最裡麵?”楊不棄蹙眉,“你還真信它的?”

“不好說。我是覺得它對我沒惡意。”徐徒然邊繼續往裡走,邊道,“而且聽它的意思,它對我們闖到這地方來好像不是很在意。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

不然那家夥不會說“又”。

“或許以前也有人找到這地方。”楊不棄沉吟道,“比如那個將線索藏在蟲子博物館的人。”

假如能利用好白熊集體遷徙的機會,想進來並非不可能。何況這附近並沒有黑熊巡守。

隻不過,以前哪怕曾有人找過來,多半也隻是單槍匹馬。不可能像徐徒然一樣直接包輛小火車拉一群人過來。而假如隻有一個人的話,麵對埋有胸針的土包,那想必是相當棘手。

“確實。既需要工具,又需要確保挖到的是自己的東西。不然等於白乾。”徐徒然點頭,“而且既然白熊‘自殺’走的是左邊隧道,那麼轉化出的黑熊,說不定正好就是從右邊出來。這樣打個時間差,很可能過來的人都還沒找全東西,就被轉化後的黑熊逮個正著……”

然後再度被剝成一張白紙,忘記一切,被丟到林子裡重新來過。

這樣一想,這個機製還真是足夠殘酷。

徐徒然說著,微微皺起了眉。旁邊楊不棄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把‘說不定’去掉。”他略一停頓,低聲道,“看來你說對了。”

“?”徐徒然不解抬眸,順著楊不棄的目光往前看去,正見前方幾隻大黑熊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不知乾些什麼。

也是楊不棄眼神好。這麼烏漆嘛黑的幾坨,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徐徒然略一挑眉,提著石矛走上前去,那些黑熊像是被驚動般轉過身來,看到徐徒然卻沒有過多反應,轉過身去繼續去做自己的事——又過幾秒,方見它們陸續站起來,彼此推搡著走了。

徐徒然這才知道它們方才是在乾嘛——隻見黑熊之前蹲著的位置前,正列著一列被挖開的小土包。

每個坑裡都波光粼粼,水底靜臥著一枚字跡模糊的胸針。徐徒然脫下半邊手套,試著伸手,順利從中撈出一枚,接觸的瞬間便感到一陣熟悉的暖流湧動。再一細看,上麵赫然是三個字。

【徐徒然】

原來如此,合著是給我開後門。

徐徒然看似笑了一下,心底的疑問卻愈發厚重。她將這枚胸針彆在胸口,洶湧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

墜落。蘇醒。新的生命。金香樹。慈濟院。A大……

腦海中走馬觀花般掠過一生的記憶,然而細究之下,仍存在相當的空白。徐徒然抿了抿唇,又撈起第二枚胸針。

【能力者】

天災。秩序。混亂。撲朔迷離。非正常理智……

相應的內容更為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中。徐徒然試著動了下手指,黑色的晶體於洞壁上稍縱即逝,留下深深的焦痕。

第三枚——【作死值】。

係統。惡毒女配。技能加點……

徐徒然迅速消化著再度想起的一切,冷不防意識中忽然有機械的提示音響起,接二連三——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五萬點。解鎖獎勵功能——代行步數X10000。】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五萬五千點。解鎖獎勵功能——夢中空間百分百登入機會一次。】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六萬點。解鎖獎勵功能——天災/野獸/長夜/預知技能補充包X2[僅限辰級及以上使用,且一個傾向隻可使用一次]。】

徐徒然:“……”

好家夥。

她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長久退遊後忽然回坑的老玩家,一開郵箱,那叫一個滿滿當當,驚喜連連。

——雖然在恢複這部分記憶後,瞬間浮現於腦海的問題也相當多。比如所謂的“引導者”與係統之間的關係,比如作死值係統在被屏蔽時差點給出的亂七八糟獎勵。再比如“辰級及以上”這個微妙的描述……

但起碼現在,徐徒然選擇擁抱這種收獲的快樂。

這地方真好,我下次還要來!

當然,擁抱快樂的同時,她沒忘關注一下站在旁邊的楊不棄。

“……友情提示一句。某個同款告白胸針,我這邊已經快攢到十連了。”

聽著旁邊傳來的花盆移動聲,她不慌不忙地戴好手套,從背包裡抓出一把胸針,悠然開口。說話的同時順手一撥,果見所有的“口口口”都被替換成了同一個名字。

“你現在要是再敢跑,我就把這些胸針都掛到外麵去。”

徐徒然不緊不慢地將後半句話說完,正準備偷偷離開的楊不棄登時停下腳步。

埋在花盆了根須都忍不住蜷了起來。他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徐徒然,張口剛想說什麼,身上忽然又劈裡啪啦掉下了兩個胸針。他飛快地往地上掃了眼,難以直視地捂了下眼睛。

徐徒然好笑地看他一眼,順手從第四個坑裡撈了一把,在手臂上戳了下。跟著起身走到了他旁邊,當著他的麵,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胸針。

她此時兩手都戴著手套。因此,胸針的字順利得以保留。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是怪物。】

【我喜歡徐徒然。】

……

她將這兩枚胸針托在掌心,側頭仔細看著,不知過了多久,方抬起眼來。

“你傻的嗎。”

她輕聲說著,順手將【我是怪物】遠遠丟了出去,轉而將另一枚順手彆在了他的衣服上。

兩人挨得極近。隔著衣服能感受到徐徒然手指的觸碰。楊不棄抿緊嘴角,耳根也好、眼眶也好,不知為何,突然都有些發燙。

“對不起。”他小聲道。樹枝不自覺地緊繃蜷縮。

徐徒然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又拿出自己帶在身上的幾枚,也一個接著一個地彆了上去:“道歉做什麼?”

楊不棄:“……我給你添麻煩了。”

“……”徐徒然動作一頓,“哦”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隻繼續給楊不棄彆著胸針。

後者心頭一沉,下意識想說“彆管我了”。喉頭卻像被什麼堵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而徐徒然,終於彆好了手頭的胸針,抬頭衝楊不棄客氣地笑了一下——然後在楊不棄茫然的眼神中,直接一個腦瓜崩敲了上去。

原本正趴在楊不棄頭頂看戲的小粉花被嚇得立刻跳了下去,而挨揍的楊不棄本人,則捂著腦門,露出更加迷惘的眼神:“你打我做什麼?”

“……”徐徒然簡直要被這家夥給氣笑了,捋起袖子正打算再和他好好“聊聊”,視線無意中掃過剛剛給他彆上的幾枚胸針,表情驀地一頓。

正緊張以待的楊不棄:“……?”

下一瞬,便見徐徒然快步上前,一把從他衣服上薅下一枚,遞到楊不棄眼前:“這枚胸針不是你的?”

“?”這話題轉得太快,楊不棄都沒反應過來。他飛快地看了眼徐徒然手中,隻見那枚胸針上寫著一行大字——【我想殺匠臨】。

他皺了皺眉,小心開口:“匠臨是誰?”

“一個挨千刀的家夥。和害你的那個是同類。”徐徒然皺眉,“這枚胸針到了你身上就褪字。而且也沒有觸發相關回憶……”

說明這胸針的來源並不是楊不棄。

那麼問題來了,這胸針到底是出自誰身上?

徐徒然之前就已經親手碰過這枚胸針,非常確認它並非是自己掉的。而其他人,也已經曆過好幾輪胸針交換,如果這胸針和他們有關係,早就被撿走了。

徐徒然心中一動,警覺地抬眸。另一邊,楊不棄也似意識到了什麼,兩人齊齊開口:

“那這胸針隻可能是那女孩的。”

“那女的也認識匠臨。”

話音落下,徐徒然後退半步,眸光微轉,將那枚胸針捏在手裡:“我去找她確認下。”

說完,徑自旋身,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去。

餘下楊不棄一人,踩著小花盆想要跟上,忽又似想到什麼,臉上一紅,慌忙低頭想去摘衣服上的胸針,然而定睛細細一看,整個人卻驀地一愣。

方才徐徒然連著往他身上彆了好幾枚針。他隻當她彆的全是“我喜歡徐徒然”,人都臊得恨不能將自己埋進土裡;直到現在細看才發現,出現在他衣服上的“我喜歡徐徒然”,實際隻有一枚。

剩下的,全是徐徒然從自己收集的胸針裡挑出來,分給他的。

【我很好。】

【我是好人。】

【我值得被喜歡。】

……

最下麵的一枚,上麵沒有字。會導致這種情況的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枚胸針不屬於他,也難以喚起他相同的特質。

可如果是這樣,徐徒然為什麼要把這枚給他?

楊不棄盯著那胸針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他略一躊躇,用一塊碎布包住了手,小心將那枚無字的胸針取了下來——隨著逐漸脫離,那胸針上的字跡也逐漸浮現,逐漸清晰。

【我想找到楊不棄。】

……

楊不棄沉默地盯著這枚胸針,過了好一會兒,方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一個迷途的旅人,終於找回了靈魂。

隧道的那頭隱隱傳來爭吵的聲音。楊不棄一個激靈,慌忙從自己的樹乾上生出一張柔軟的翠綠葉片,揪下來,迅速且小心將這枚胸針包起,珍重地放進口袋,方加快腳步,毫不猶豫地朝著隧道的另一頭趕了過去。

站在地上的小粉花:“……”

它朝著楊不棄的背影徒勞地揮了揮葉子,可惜完全沒有被注意到。它站在原地,頗為茫然地左右張望一會兒,泄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數自己的花瓣玩。

*

另一頭。

等到徐徒然重新趕回隧道中段時,正好瞧見方小可用力將布丁頭推開。

他倆似是正在鬨矛盾。旁邊一人正在小聲勸阻,同樣臉色不佳——因為光線原因,徐徒然難以看清他們每個人的表情,卻敏銳地感覺到,這裡的氣氛已與她離開時大相徑庭,極度得緊繃且凝重。

方小可的情緒依舊很激動,掙開布丁頭就要往外走。掙動間露出胸口的胸針,徐徒然這才注意到,她胸口用來表示名字的胸針已經換了一個。

“方……”她試圖進行辨認,可惜光線實在太暗。一旁的李雲小聲接口:“方可。”

他歎了口氣:“這才是她的真名。”

“哦……哦。”徐徒然以目光在周圍搜尋著,注意到李雲胸口的名字也換了一個——換成了“林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