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明啟二十五年春
臨近北都的千年古城鳳凰縣,傍晚時分,天色微沉,各戶屋頂炊煙嫋嫋,下地春耕的農人陸續結伴歸家。
村頭近官道處的李家門口白紙未揭,路過時,隱約可見院中設的白帳還沒收起來,著短衫灰褲的少年正蹲在門口大口大口的喝著一碗疙瘩湯,結伴歸家的幾個農人見了嘻笑著逗少年:“春哥兒,這湯哪個做的?給我們來點嘗嘗。”
被喚作春哥兒的少年大急,忙忙藏碗,嘴裡大聲喊著:“不給,妹妹做的,不給。”
其中一個粗壯男人笑問:“你家大妹醒了?怎的還能給你做湯了?”
“二妹妹,好吃,不給。”少年斷斷續續的說著話,手中的疙瘩湯已經藏在身後。
“你家二妹?”一個紅臉少年聽得此話臉色更紅,結結巴巴的問:“你家可有什麼活計要做,若要幫忙,千萬不要客氣。”
紅臉少年身後著短衫的中年男人一巴掌蓋在他後腦勺上:“說什麼呢,家裡的活計還做不清,倒曉得給彆人家白幫忙了,若是想幫,你倒是找個好人家,這種喪氣……”
中年男人的話還沒說完,緊閉的大門彭的一聲開了,一個穿著一身白衫的十一二歲的俏麗少女柳眉高豎站在門前,伸出纖白的手一把把春哥兒拽進門內,橫著一雙鳳眼掃向中年男人:“古大伯說話留點口德,若真有本事,倒是去找欺負你家的硬磋理論理論,何苦欺負我們這沒爹沒娘的孤苦兄妹。”
少女的話脆生生的,帶著幾分怒氣,說完,又橫了一眼,大聲道:“想喝湯回自家喝去,逗我哥哥算怎麼回子事。”
彭的一聲,大門又關了。
幾個農人搖頭,苦笑道:“鳳姐兒這脾氣真是越發大了,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
便聽得門內少女高聲道:“都是挺大的爺們,該當做活掙錢養家,怎的跟長舌婦似的亂嚼舌根,一個個也不怕敗德。”
紅臉少年紮煞著手,望著大門出神,顯見得想進去瞧瞧,倒是那中年男人有點受不住氣,呸了一聲拽著少年就往前走,幾個農人嘴皮子沒少女利索,且也不樂意和一個女孩子爭吵,便都搖頭歸家。
那鳳姐兒進得院中,滿臉的潑辣變為苦色,將哥哥安置到院中,她便急匆匆進得廚房,沒一會兒功夫便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子進了正屋的西間。
正是夜幕將臨之時,屋裡也沒有燈火,顯的分外的昏暗,可卻也看得出屋內陳設很簡單,隻一床一案一幾,床上躺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清麗女子,滿臉的蒼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應是病的不輕。
鳳姐兒將藥碗放到幾上,站在床邊瞧了一會兒,搖頭歎氣,伸手去扶女子,一邊扶一邊道:“你是個想不開的,怎麼偏偏去尋死,你死了,苦的是我和哥哥,倒是便宜了那沒良心喪德敗家的玩意,說不得你前腳死,那殺千刀的後腳就樂的喝酒慶賀。”
女子還是一動也不動,鳳姐兒又氣又苦:“你躺著一身不覺,可知我心裡跟油煎似的難受?”
見女子不動,鳳姐兒實在氣苦,又恨的咬牙,忍受不住劈手照著女子臉上來了一個耳光:“你個糊塗東西,儘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你若再不醒,我也沒你這個姐姐,你死活與我無乾。”
她才罵完,那躺著的女子便睜開眼來,眼中寒光閃過,右手飛快伸出,猛的擒住鳳姐兒的手腕,滿臉的凶狠之色:“你,打我……”
鳳姐兒有些犯傻,呆呆瞧著女子,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住掉下,當真是美人垂淚,分外的惹人憐愛。
女子猛的坐起,看著鳳姐兒的如看死物:“該死……”
話沒說完,卻被鳳姐兒眼中再遮不住的欣喜、傷痛、苦悶驚住。
“姐……”鳳姐抹了一把淚,驚叫著抱住女子削瘦的身體:“你,總算醒了,早知一巴掌能把你打醒,我早該……”
“姐?”女子疑惑,她是獨女,記憶中並不曾有過妹妹。
“妹妹醒了?”門被人推開,接著一個人影一陣風似的閃過,女子被一雙手抓住,那手的主人明顯的很激動,那雙手勁不大,卻顫抖的很厲害:“妹妹,大妹,哇……”
女子頭疼如裂,實在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子事。
她記得前腳應該是被變異獸包圍,他們第八小隊彈儘糧絕,拚死突圍,最終全死在山上,可後腳怎的就變了?
曆經末世,女子早就不習慣旁人近身,她嫌惡的推開鳳姐兒還有她應該叫哥哥的少年,打量了屋子兩眼,便知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