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顧二娘子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碎花衫裙,臉上帶著笑陪坐在顧大娘子身旁:“咱們終歸是姐妹一場,姐姐不能見死不救的。”
“怎的?”顧大娘子皺皺眉頭,伸手抱過自家小子逗著玩。
“那位,那位馬夫人實在是……”
顧二娘子話沒說完,顧大娘子就冷下臉來:“那是你的嫡母,我的繼母,你該叫母親或者太太。”
“是!”顧二娘子忍著怒意小聲應了一句:“太太實在有些過份了,每日叫姨娘端茶倒水,大熱的天中午也不叫姨娘睡覺,叫她在外邊打簾子,更叫人受不住的是早起還要姨娘刷恭桶,才幾天時間,姨娘就瘦了一大圈。”
顧二娘子訴說著馬婷的不是,又絮叨著她的日子有多不好,她挽了袖子叫顧大娘子看她的胳膊,隻見她白生生的胳膊上有許多的青紫痕跡,手上也有許多針孔:“我不過替姨娘說幾句話就被她責打一通,叫我許多天都不敢出門見人,英哥兒勸了兩句,她竟然停了英哥兒的用度,且不叫英哥兒進學,姐姐,她實在太狠了,這樣做不是斷我們顧家的前程麼。”
“我母親去了那麼多年,家裡也一直沒個正經的女主子管著,付姨娘頭頂上沒人壓著,這麼些年倒是逍遙自在的緊,連身為妾室的本份都不知道了麼。”顧大娘子將懷裡的小子交給奶娘,打發奶娘們抱著孩子出去,這才彈了彈衣衫笑道:“妹妹去打聽打聽,滿京城裡誰家的妾室不是這麼過來的,哪個不用服侍主母?怎麼就偏付姨娘不成了。”
這一句話頂的顧二娘子好懸沒背過氣去:“可是,我姨娘給父親生兒育女的。自然就……”
顧大娘子擺了擺手:“那是她的本分,可不能因著生了孩子就恃寵而嬌了,這天底下,還沒聽說過哪個女人因著生了孩子就得被供起來的。”
顧二娘子臉色青白起來,好半晌才訥訥道:“可是,太太就是連我和英哥兒都不放過,整天叫我給她做針線,還叫英哥兒抄經書,這不是要毀了我們嗎。”
顧大娘子撚了一顆果子放到嘴裡。聽顧二娘子這麼一說,不由的輕笑出聲:“妹妹傻了麼,你和英哥兒本就是庶子庶女,還能要求當家太太怎生對待,太太沒缺你們吃穿,沒有整日叫你們立規矩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待如何?”
說到這裡,顧大娘子伸手給顧二娘子添了一杯茶:“妹妹大約不知道吧,那英國公家的庶子過的可是連奴才都不如,吃的都是剩菜剩飯。大冬天都穿不上棉衣,何侍郎家的幾個庶女被她家太太整的跟個鵪鶉似的連話都不會說,更是叫下人拿捏住了。不隻衣裳首飾被下人倒賣,就是月錢銀子都到了下人手裡,妹妹比較一下,你和英哥兒的日子可實在是好的了。”
顧二娘子好懸沒氣個倒仰,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姐姐這話說的,當初姨娘也沒虧待姐姐啊,還與姐姐尋了這樣好的婆家,怎的姐姐竟然看著我們受苦都不知道拉上一把。”
這話說的真是好。顧大娘子險些笑了出來,叫她吃不飽穿不暖,連字都不叫她認,更是針織女紅什麼都不教,換了她的親事,昧了她的嫁妝,敗壞她的名聲,這叫好?
如果這真是好的話。那馬婷對顧二娘子簡直就是當祖宗供起來了,顧二娘子真是臉皮子厚的叫人無語,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倒是越發的見長了。
“好不好的先彆說。”顧大娘子掩嘴笑著:“這本來就是規矩,哪朝哪代不都是重嫡輕庶,妹妹要是覺得不平。那下次投胎可好好睜大眼睛尋著些,莫投到小娘肚子裡去。”
顧大娘子這句話無異於大罵顧二娘子了。這意思便是說她一個小娘養的不將頭紮下來好好縮著,還敢挑事,實在是活的不耐煩了。
“你……”
顧二娘子實在氣的狠了,站起來指著顧大娘子想要罵上一頓。
顧大娘子卻笑著擺了擺手:“妹妹臉都紅了,想來必是中暑了,我就說這天氣熱的緊,叫妹妹不要勞動來看我你偏不聽,瞧瞧如今病了吧,瑞枝,瑞枝,這丫頭跑哪去了,還不趕緊尋個大夫給二娘子瞧瞧。”
就聽外邊一聲脆響,緊接著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頭進屋,盯著顧二娘子瞧了半晌才一臉的擔憂:“顧二姑娘臉色實在不好,怕是來的路上熱著了,奴這就去尋大夫來。”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更叫顧二娘子氣炸了肺,她一甩袖子:“不必了,我回家去瞧。”
說完話,顧二娘子也不與顧大娘子行禮,帶了丫頭便走,顧大娘子瞅著她的背影一陣冷笑:“真是不知所謂,當初與我換親的時候怎不說姐妹之情,如今倒是講起姐妹情份來了,我倒不知道了,哪裡來的姐妹情份。”
瑞枝笑著:“太太說的是呢,顧二姑娘實在可氣了些。”
“告訴門房的人,以後付姨娘那母子三人來了就擋回去,莫叫他們進門。”顧大娘子有些不耐,吩咐了一聲便埋頭理起帳冊來。
瑞枝笑著答應一聲,才要出去,卻見一個小丫頭滿臉汗水的匆匆趕過來:“太太,太太不好了,宮裡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