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八零年有點甜 緩歸矣 10471 字 3個月前

楚瑜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結果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多,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趕忙起床。洗漱好下樓,遇見了李秀芝,楚瑜乖巧叫人。

李秀芝樂嗬嗬的:“怎麼起來啦?這麼冷的天不多睡一會兒?”

楚瑜懷疑地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將近十點了。

“是不是餓了,有芋艿餃子,水裡滾一下就好。” 芋艿餃是李秀芝的拿手菜,把糯芋艿拌上紅薯粉做餃子皮,餡料是切成丁的豬肉黑木耳,吃起來爽滑有嚼勁。

楚瑜點了下頭,問:“大舅去學校了?”昨天楚立夫提到要去學校上班,老師總是比學生先返校。

“去學校了,中午不回來吃飯。”李秀芝走到樓梯間仰著脖子朝上喊:“阿達,好起床了,你妹妹都下樓了。”對著楚瑜,聲音頓時低了一半,笑容也是慈愛的,“不喊他,他能躺到中午,也就是你舅舅不在,不然早就上去掀被子了。”

“知道了。”楚明達扯著嗓子嚷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不然他媽還有第二句第三句,到第三句還沒反應,他媽就得上摟,到時候少不得一通念叨。

楚明達飛快刷牙洗臉,穿著毛拖鞋晃悠到廚房,見楚瑜坐在灶頭後麵添柴火,笑了:“暖和吧?”

爐膛裡的火烘得楚瑜無處不暖,她笑容也暖洋洋的:“暖和。”

“拿兩個碗出來。”李秀芝使喚兒子。

楚明達從五鬥櫥裡掏出兩個印著紅花的碗。李秀芝先盛出滿滿一碗餃子,招呼楚瑜來吃,又捏了一撮辣椒粉撒在鍋裡。他們這習慣吃辣,尤其是她這兒子,無辣不歡。

“這麼多,我吃不下。”楚瑜蹭蹭鼻梁。

“吃不下就剩著,沒事。”李秀芝看看楚瑜,穿了好幾件衣服瞧著也瘦:“你正在長身體呢,得多吃點,不要怕胖,你個兒高,胖一點看不出來。”這才幾年光景啊,年輕小姑娘們居然怕胖起來,都是日子過得太好。

楚瑜哪好意思,拿了個小碗,撥了一半的餃子。李秀芝想著再過兩小時就吃午飯了,便也不再勸。

吃完有點遲的早飯,楚明達對楚瑜道:“在家待著沒意思,我帶你去村裡轉轉?”

楚瑜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李秀芝忙道:“帶上圍巾,小心感冒。”

楚明達不樂意,可架不住來自於親媽的壓力,隻得戴了一條藏青色的圍巾。

楚瑜除了圍巾還戴了頂毛絨絨的帽子。

兄妹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出了門,但凡遇上人,楚明達都會停下來打個招呼,對方少不得問一句楚瑜,楚瑜聽不大懂,便笑,笑容又乖又甜,晃人眼球。

“京城來的啊。”

“進來坐坐。”

“女娃子生的真好。”

人一走,楚明達扭頭對楚瑜笑:“他們都誇你漂亮。”

楚瑜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有眼光。”

楚明達一愣,繼而樂不可支,笑完了擠眉弄眼:“學校裡是不是很多男生追你?”

“學校裡是不是很多女生追你?”楚瑜反問。

楚家人都生得好,從她媽、大姨、兩個舅舅到表兄弟姐妹,男俊女靚,清一色美人。

楚明達嘿嘿一笑,給了楚瑜一個你懂的眼神。

楚瑜還以心照不宣的笑容,一拐彎,便見三人成對峙之勢站在不遠處,其中一個還是她認識的,昨天的雷鋒司機。

秦燃長眸微垂,要笑不笑睨著局促不安的夫妻。

李滿倉和葛大妮渾身不自在,恨不得拔腿就跑,隻為了兒子,葛大妮扯了扯李滿倉的衣服,李滿倉低著頭不敢吭聲,葛大妮暗罵一聲孬玩意兒,隻能自己來,她笑容討好中又帶著小心翼翼:“聽說你新開的廠子要招人,金寶他力氣大肯乾活。金寶小時候你帶大的。你看金寶十八了,也沒個正經工作,這麼下去不像話。”

因為膽怯,葛大妮一番話說得磕磕巴巴,說完了,眼巴巴望著秦燃。

秦燃不鹹不淡吐出四個字:“關我屁事!”

葛大妮瑟縮了下,壯著膽子繼續說,隻聲音小了許多:“我們好歹養了你五年,金寶……”

葛大妮的聲音突然頓住,瞳孔縮緊。

秦燃嘴角浮起的弧度放平,臉色徹底轉冷。他五官棱角分明,說不上多麼俊美精致,組合在一塊透著一股令人望而怯步的悍利,笑時尚可,勉強算得上爽朗。可一旦沉下臉,那種冷峭嚴峻凜冽逼人的氣勢,令人大氣不敢出。

頭皮炸開的李滿倉皇後退一步,連忙避開視線,心下埋怨葛大妮,都是她異想天開,覺得秦燃竟然會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幫一把,這就是頭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我吃了你們家五年的飯,也在你們家乾了五年的活。79年,我還給了你們一千塊錢,夠養兩個我。”秦燃隔空點了點李滿倉和葛大妮:“我不欠你們的。”

秦燃是李滿倉和葛大妮收養的,夫妻倆一直到三十歲都沒個孩子,他們聽老人的話,收養一個孩子能帶來兒女運,便輾轉收養了五歲的秦燃還起了個名叫帶弟。

夫妻倆隻想借著秦燃求兒子,在他們眼裡秦燃就是個道具而不是養子,故而壓根沒什麼慈父慈母心腸,把五歲的秦燃當小廝使喚,生火洗衣割豬草,半點不心疼。

一年後兩口子如願以償,葛大妮生下一個六斤六兩的大胖小子,取名李金寶,過了一年,又生了李銀寶。兩個親生兒子在手,李滿倉和葛大妮橫看豎看秦燃不順眼。那年月誰不是勒著褲腰帶過日子,自己親兒子都吃不飽,誰樂意養彆人的兒子。隻把個娃娃趕出去,會被村裡人戳脊梁骨,李滿倉和葛大妮隻能不甘不願的忍著,但是對秦燃越發沒個好臉色,動輒打罵也不給吃飽。

在秦燃十歲那年,李金寶一跤磕破了頭,李滿倉掄起扁擔就揍秦燃,秦燃反抗,年幼的他自然不是對手。那一仗以李滿倉的勝利收場,然李滿倉忘不了秦燃的眼神,要殺人似的。心有餘悸的李滿倉覺得養子就是個狼崽子,留在家早晚成禍害。流言蜚語都顧不上,哪怕大隊長發話也不肯繼續養秦燃。

後來,李滿倉一家無數次後悔這個決定。村裡一些老人說秦燃命裡帶福,一來他們家,他們三年抱倆,還都是兒子,偏偏把秦燃趕走後,葛大妮再沒懷過孩子。

李滿倉有兩個兒子,有沒有第三個無所謂,所以也沒往心裡去,直到改革開放後,秦燃坐火箭似的發家,李滿倉一家悔得心肝肺都在疼,原來秦燃他真是個帶福氣的,要沒趕走秦燃,跟著享福的該是他們而不是撿漏的秦老頭。

秦燃剛掙錢那會兒,眼紅的李滿倉夫妻找上門,想用養恩拿捏秦燃,無論如何,他們養過秦燃五年,秦燃喊了他們五年爸媽。

當著全村人的麵,秦燃拿出一千塊錢抵李家吃的飯。那會兒李家村一個工分三分,一天最多十個公分就是三毛,一年乾死乾活乾到頭也才一百塊錢,秦燃給他們算兩百,五年一千。

李滿倉不同意,讓秦燃認了他們,以後會有無數個一千塊,然而這事上,並不以他們的意願為主。當年他們把事情做的太絕,秦燃的戶口也早早遷到秦老頭名下,於情於理上,他們的要求都站不住陣腳,何況秦燃還當著全村的麵拿出了一千塊錢還債。

拿了錢的李滿倉一家不死心再去鬨,一毛錢的好處都沒再撈著,每次都灰頭土臉的铩羽而歸。五年前,秦燃給秦老頭建了大房子,又買大彩電又買大冰箱,眼紅到滴血的李滿倉喝了半斤白酒,跑到秦家耍酒瘋,把秦老頭推骨折了不說,他還順手抱走了一台收音機。當天晚上,李滿倉就被派出所公安抓走。秦燃報的警,本來村裡這種糾紛,公安隻會和稀泥,可秦燃上下一打點,李滿倉搶劫傷人坐了兩年半的牢。

經此一役,李滿倉一家徹底不敢再胡攪蠻纏,一直消停到現在。要不是為了兒子,葛大妮真不敢再找秦燃。可村裡小夥子好多都在秦燃下頭打工,掙了錢,起了樓房,娶了媳婦,他們家金寶見天兒在家摔摔打打罵他們害慘了他。

葛大妮悲從中來,眼淚嘩嘩下流,忽然噗通一聲跪下了:“媽給你磕頭了,都是我們對不起你,可金寶他沒對不起你的地方啊。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們,你說。”

李滿倉悄悄抬眼偷看秦燃,對上秦燃冷冰冰的眼,登時嚇得心頭狂跳。

“彆在我跟前提這個字,你不配。”秦燃聲音裹著冰渣子似的:“是什麼給了你們我很好說話的錯覺,覺得我會對你們的小崽子念舊情,少他媽惡心我,不然,嗬~那小崽子挺野的,說不準哪天在外麵就磕著碰著了。”

意猶未儘的話語讓葛大妮重重打了一個哆嗦,她尖著嗓子吼:“你想乾嘛?”

“你猜!”秦燃笑容透著股邪性。

兩個兒子是李滿倉和葛大妮的命根子,一想秦燃會朝兒子下手,兩人心驚肉跳,麵如土色:“你不能,你敢……”葛大妮想說你敢動我兒子我就找你拚命,可望著陰沉沉的秦燃,餘下的話就像秤砣似的墜回去。

李滿倉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牢獄生涯已經嚇破了他的膽。

“我敢。”秦燃盯著葛大妮的眼睛,一字一頓:“滾!”

李滿倉和葛大妮滾了,腳步飛快,背影狼狽,彷佛背後有惡鬼在追,在他們眼裡,秦燃大抵比惡鬼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