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來人,送這位有骨氣的先生繞路回大燕國去。”

“這……不能這麼說,在我們大燕國,女人的東西就是男人的……”大燕學子語無倫次地辯解,言外之意就是出苦力的時候讓女人來,驗收成果的時候男人就可以美滋滋坐享其成。

更彆提他還看見了謝北辰,頓時就像見了救星似的喊了起來:

“二皇子,你說句公道話!”

謝北辰冷酷道:“我不認識你。”

“而且我生是永平長公主的人,死是她的鬼。我的什麼都是她的,我才不認你這套歪門邪說。”

大燕學子:???你他媽的???

施鶯鶯繼續快樂補刀了一下:

“可這是你大燕的國情呀?又不是我朝雲國的。你要參加的是我朝雲國的科舉,在我們的地盤上,就要聽我們的。”

這位大燕學子也果然硬氣,立刻道:“好!那我就回去——”

“再等一下。”施鶯鶯擺擺手,製止了他離去的腳步,問道:

“你和你們大燕國的長公主相比,誰更尊貴些呢?”

大燕學子摸不著頭腦地回答道:“自然是大燕長公主。”

“那太好了。”施鶯鶯格外歡喜地一拍手,笑道:

“看來上下尊卑之分,不管在哪裡都是通用的。”

“既然這樣,把他拖下去,割了舌頭。”她對謝北辰微一揚首,示意道:

“他剛剛對我有不敬之言。”

大燕學子立刻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半點之前憑借著自己是個男人就格外驕傲和得意的架勢了:“墨池中無長幼尊卑之彆——”

“你敢對令堂說這些‘牝雞司晨’之類的話麼?”施鶯鶯問道。

“……敢!”大燕學子繼續硬著頭皮高聲道:

“婦德有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那在你眼裡,‘男女’都要排在‘長幼’前麵了。”施鶯鶯歎了口氣:

“明明墨池中不論長幼尊卑,隻論學問;你卻不與我論學問,一定要提‘男女’之彆;在你眼裡,‘男女’又排在‘長幼’前麵,可見你是不把墨池的規矩放在眼裡,先把最大的一條規矩給壞了。”

“既然你不想遵守墨池的規矩,那我就跟你論律法;可我跟你認真論起來尊卑之彆來,你又要搬出墨池的這套來脫罪,世界上哪來這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好事呢?”

再也不用施鶯鶯強調第二遍,謝北辰就特彆流利地把人給拖了下去,施鶯鶯這才整理了下衣袖,笑道:

“還有哪位能與我相辯?先說好,我們隻論學問。”

有人在後麵朗笑了一聲:

“永平長公主這是為墨池相辯正風氣呢。”

“否則萬一今天的辯論傳出去,便要讓人看笑話了:十年一次的盛會上,竟然沒有人討論學問,反而讓一個大燕國的外人在這裡大放什麼‘男女之彆’的厥詞,到時候丟的可是我們所有人的臉。”

周明德越眾而出,來到施鶯鶯麵前深施一禮,笑如春風拂麵,令人心醉:

“我來與長公主相辯。”

兩人在高台上相對而立,清朗的聲音在風中傳遠:

“興修水利有何妙處?”

“不犯旱澇,豐產由己,航運便利。”

“航運便利,則商業興盛。萬乘之國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國多失。”

“利出於一孔者,其國無敵。故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

“以何立國?”

“以民立國,社稷為貴,君為輕。”

……

每次的墨池盛會都會被編纂成冊,畢竟是十年一遇的大場麵。

以往的墨池記錄裡,群英薈萃,眾星璀璨,出色者不知凡幾,但每次墨池學會隻有三天的時間,想要在三天的時間裡討論國家大事、經史子集,未免有些匆忙;再加上負責記錄的人畢竟也人手有限,所以才會設立高台,將高台上相辯的人們的言論一一記下,上下兩冊就足夠了,剩下的在台下辯論的,就隻能記錄格外出彩的言論。

隻有這一次的盛會,不僅編纂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足足十冊,甚至在這十冊裡,有九本上都出現了同一個人的名字:

和她辯論的人換了又換,隻有她的名字與封號巍然不動——

朝雲國永平長公主,施鶯鶯。

不管上來的人和她說什麼,她都能毫無障礙地接上話題:

談治國之道,她就能說到律令賦稅、適材適所;談起民生……算了,有她年紀輕輕便監修的兩大水利工程放在那裡,沒人會想不開去跟她辯論這個的。

談起用兵之道,她便給出了依托朝雲國地勢之便的新式海戰之術,數年後,新式海戰之術竟然就成功地在和大燕國開戰的時候用上了,這可不是紙上談兵,是實打實的運籌帷幄而決勝千裡。

要是談詩詞歌賦,她便更不怕了,錦繡文章倚馬可待,最經典的一句正好合了她的大名。

為時三日的墨池盛會結束後,容色綺麗傾城的永平長公主在蕭蕭的風雨裡隻身渡江遠去。

雪白衣角一隻黃鶯振翅欲飛,為她撐傘的年輕人長身玉立,傘麵上繪著連綿不儘的朝雲盛世山水,端的是瀟灑又快活:

燕燕鶯鶯隨戰馬,風風雨雨渡江船。

連三元及第的周明德,後世有名的朝雲國賢臣、文章千古的文豪,都在編纂這一年的《墨池錄》的時候,稱她一句:

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

——結果“曠千載而特生”的永平長公主剛下了船,就被一個戴著紗帽的高挑女子給截了胡,就連謝北辰都沒能反應過來,也幸好這位女子沒有傷人之心。

她隔著紗帽死死地盯著施鶯鶯,半天都沒能說出什麼來,倒是施鶯鶯先發問了:

“……大燕長公主?”

她伸出手去,準確而輕巧地挑開了這位女子用來遮臉的紗帽,果然看見了那張豔麗得都有些盛氣淩人了的臉:

“我萬萬沒想到你對厲將軍這麼情深意重,不遠千裡地飄跑來跟著他。”

燕飛塵臉色鐵青,看著臉色八成是被施鶯鶯給氣得,但她還是說出了她要是不說的話:

“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厲無殤會邀你去喝酒,為了讓你不拒絕他,他還找了你二皇弟一起。你絕對不能去,他心懷鬼胎——”

“所以我請姐姐跟我一起去。”施鶯鶯反手握住了燕飛塵的手,微笑道:

“畢竟我一個手機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搬不動一個大男人的。”

燕飛塵的表情很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你真的知道他要乾什麼?”

施鶯鶯謙虛地擺擺手:“好說好說。”

——畢竟虐文裡最不缺的就是□□這個套路。

“哦,原來是我多管閒事了。”燕飛塵冷笑道,作勢抽了一下手,沒抽動:

“我這就走。”

“這倒也沒有。”施鶯鶯溫聲道:

“我很開心姐姐能來幫我呢。”

她這不說還好,一開口,燕飛塵剛準備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她皺著眉把施鶯鶯上下打量了一遍,滿懷疑惑道:

“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

係統:“她好敏銳!她竟然發現了!”

“施鶯鶯,檢討一下你自己啊!大燕國長公主為了給你通風報信,切實地把信息傳到你手裡再保護你,都打扮成侍女混進來了,你連人家叫什麼都不記得,是不是太狗了點!”

說歸說,但係統還是舉起了人物提示板:

就像它說的那樣,施鶯鶯的確沒能記住燕飛塵的名字。

施鶯鶯毫無心理壓力地對著係統舉起的提示牌回答道:

“燕飛塵。”

燕飛塵這才放心地長出一口氣走了。

施鶯鶯剛應付完燕飛塵,就覺得背後有點發涼,結果她一回頭就看見了正在幽幽地看著她的謝北辰,無奈道:

“你這是在乾什麼呢。”

她想了想,又流暢地補上了剩下的半句:

“謝北辰?”

“……長門儘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謝北辰幽幽道:

“你什麼時候和她這麼要好了,鶯鶯妹妹?”

係統:住手,不要再換風格了,我的宿主真的會從此認真關心你的心理健康的!

施鶯鶯歎了口氣,覺得這位盟友的風格愈發多變了,卻還是耐心解釋道:

“大可不必,我隻是去把厲無殤和我二皇弟拖到一張床上。”

果然她一抵達厲無殤邀約的酒樓,就看見了二皇子和厲無殤正相談甚歡,一見到他,厲無殤就把麵前的酒壺和酒杯往施鶯鶯麵前一推,笑道:

“好久不見。”

“我遠來是客,再加上你來晚了,雖不至於讓你自罰三杯,但這杯酒你一定要喝,不喝就是不給我麵子。”

施鶯鶯輕輕在桌下踢了旁邊的侍女一腳,笑道:

“冷酒傷身。”

隨即她話題一轉,問道:

“這是厲將軍從大燕國帶來的侍女?畢竟我也是這裡的常客了,可從來沒在這酒樓裡見過這位姑娘。我指揮她的話,她能聽我的麼?”

厲無殤立刻就把施鶯鶯的這番問話理解成了女人在麵對競爭對手時候的拈酸吃醋,立刻笑著回答道:

“她自然聽你的。”

“那就好。”施鶯鶯把酒壺往侍女的身邊推了推,吩咐道:

“去把酒燙過,再換個好看些的酒壺來。”

“而且就我們幾個喝酒未免有些無聊,我再請個人來吧。”

“請周明德來如何?”二皇子不懷好意地提醒道:

“正好禮部侍郎近來高升了,我還沒來得及去給他道賀呢。”

他惡毒地想道,誰不知道禮部侍郎已經帶著整個周家都要捆在永平長公主身上了?很難說周明德究竟有沒有彆的心思,但不管有沒有,今天這一壺藥酒下去,他的好皇姐就得名不正言不順地嫁到大燕國去!有也得變成沒有!

讓禮部侍郎來捉奸,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還能當場做個見證呢。

施鶯鶯滿意地點了點頭。

侍女大步離開後,厲無殤立刻對著侍女離開的背影指指點點了起來,語氣中不乏居高臨下之意:

“走路都沒個女人樣,將來肯定沒人要。”

在厲無殤的認知裡,這根本不算多出格的行為:

喝多了之後,葷段子都能滿桌飄呢,對區區一個侍女耍點口花花能怎麼了?

但他沒有發現,他話音剛落,這位身影即將消失在拐角的侍女踉蹌了一下,背影裡都帶著點怒氣衝衝的味道了。

厲無殤繼續對施鶯鶯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哪怕你是朝雲國長公主但也不能太不拘小節,不要天天在外麵拋頭露麵,會影響你將來嫁人的。

結果沒想到施鶯鶯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優哉遊哉地把麵前的杯子一字排開,邊玩邊對他說:

“哦,那就不要講了。”

厲無殤被堵得險些翻白眼。

但是他一想,如果今天的計劃成功了,她以後還不是得聽自己的?也就不多說了。

結果他不說,施鶯鶯就要說,並且還說得那叫一個一氣嗬成,半點讓彆人接話的意思也沒有:

“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但我今天就要在這裡講了。”

“你帶來的酒的味道聞起來可真不好。都是做將軍的人了,怎麼品味還這麼堪憂呢?”

正好那位大燕侍女去熱酒回來了,並提起壺來給他們每個人都倒了滿滿一杯酒。

醇香的酒水汩汩流出,澄清的液體盛在雨過天青色的青瓷酒具中,好看得很,頗有種形態自然的清新意趣。

不過也真的就像施鶯鶯說的那樣,聞起來的確不太妙,對不起這美酒的好品相。

施鶯鶯微一皺眉:“熱過之後聞起來更糟糕。”

厲無殤瞬間心虛了一下:

這的確不是普通的酒,是放了十成十分量迷藥和□□的酒。

在他這種典型大燕人的認知裡,隻要弄壞了一個女人的名聲,生米煮成熟飯後,她又能怎麼辦?還不是要乖乖跟了自己?

於是為了讓施鶯鶯喝下這杯酒,他也沒心思趁著倒酒的時候占便宜和揩油了——厲無殤甚至還覺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和讓步——任憑這位高個子的大燕侍女給他們所有人都斟滿了酒。

“不過既然是厲將軍一片心意……”

施鶯鶯歎了口氣,舉起酒杯:“少不得喝一口。”

結果這一杯下去後,不過數息時間,厲無殤就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活像墜上了秤砣似的。

在頭暈眼花地栽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之前,他拚命地睜大雙眼試圖去看清對麵的施鶯鶯的狀態:

不該啊!喝下這杯酒的人不該是他!

施鶯鶯看著齊齊栽倒的厲無殤和二皇子,特彆真心實意地歎了口氣,苦惱道:

“他都能用這一套去對付彆人了,怎麼就想不到彆人可能也會來對付他呢?”

係統很拗口地解釋道:“他想不到你能想到。”

剛剛負責出去燙酒的高個子侍女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隨即把臉上的麵具一摘,果然是燕飛塵。

這位大燕國長公主和施鶯鶯形成了鮮明對比,光看她當初能提著刀來找施鶯鶯算賬就知道,這是個走練武路子的不尋常的家夥,走路的時候都大馬金刀的。

也難怪施鶯鶯要在桌子底下輕輕踢她一腳:

但凡沒有施鶯鶯在旁邊提醒站姿,光看燕飛塵這不拘小節得特彆有辨識度的作風,哪怕是在沒什麼腦子的厲無殤麵前,恐怕也會分分鐘露餡。

作者有話要說:  *湔山:都江堰附近。

*這幾章的注釋比較多,等我過幾天回來補_(:з」∠)_

感謝在2020-10-02 23:36:07~2020-10-03 23:58: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蘇幕幕 2個;小魚乾不要放香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蘇幕幕 99瓶;banana900石沉了嗚嗚 20瓶;胖花花 10瓶;冰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