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書(2 / 2)

不管是在原劇情裡還是在現實的走向裡,隻是個區區傀儡的大燕皇帝和施鶯鶯無冤無仇,她也不介意賣個人情,為他延請名醫。

但朝雲帝後的偏心,無疑是原主悲慘一生的開端,更是朝雲國敗落的開端:

如果不是為人父母的有意忽視,哪怕一國公主被拐走了,他們這對好夫婦也一聲不吭,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事了。

也正是因為他們後期因為偏心而頒布的一係列新法,硬是讓好好的一個朝雲國的民風,淪落到跟隔壁大燕國相似的境地。

民風大改,則人心不穩。

厲無殤後來能輕而易舉地滅掉朝雲國,除去新帝昏聵之外,人心浮動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再加上朝雲國國都內不知死過多少醫師了,難以洗淨的黑褐色陳年血跡還積在青磚的縫裡呢,如果說“因為先帝將能用之人斬儘殺絕,致使先皇後病情每況愈下,藥石無醫而逝”,也很正常吧?

更妙的是,朝雲國皇後之死,還是施鶯鶯要做的最後一件事的基礎:

她要頒布新法,提高醫師的地位。

朝雲皇後,也就是她的生母,正是因為請不到醫師而去世的,所以這道命令還反過來占據了“孝道”的至高點,文武百官再不服,也找不到堂皇的反對理由。

更彆提在醫師們的眼裡,這道命令還是實打實的賢明君主才能做出的決定了:

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誰就是賢明君主!

在大燕國的百姓們的眼裡,哪怕施鶯鶯和他們打完了一仗,攻下了他們的國家,可這一仗造成的傷亡甚至還沒有大燕國每年因家庭紛爭而死的女子人數多;她被封為大燕王之後,更是親自下田教導推廣新作物,免賦稅,立新法:

由此可見他們的燕王是個好人,新法要提高醫師的地位?那就提吧,日常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呢?活的時間一久,誰還沒個生死關頭打轉的經曆呢?

如果能提高醫師的地位,改善他們長久以來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的話,在看病的時候,也能得到更好的救治吧?

在朝雲國的百姓們眼裡,就更不用說了,直到現在還在正常地運作著,沒有決堤一次的黃河與湔山的大壩就是鐵證:

這樣的人頒布的法令,自然沒有不擁護的道理!燕王說什麼都是對的!

——從生死一線的輪回世界掙紮出來的人,能鍛煉出的不僅是對危險的感知、仿佛刻在基因裡的好身手、天文地理無所不包的海量知識儲備,更有一副七竅玲瓏心腸,讓她做什麼事都熨帖:

哪怕要做最惡的事情,也要享儘最好的名聲。

好事全都由施鶯鶯一人占儘,壞事也全都是在她的操控下,由彆人做的,這才是真正的大獲全勝。

果然不日後,朝雲國的來使就越江抵達了燕王府,並帶來了朝雲國老皇帝的手諭:

來的人又是周明德,老熟人了。

他一進燕王府,便看到頭上搭著帕子的燕飛塵正病懨懨地靠在離施鶯鶯不遠的榻上,正有氣無力地對施鶯鶯邀功呢:

“鶯鶯,我為了你可豁出去了。”

“若我來日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忘了我。”

周明德突然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他有意低咳了一聲,從懷中拿出明黃色的絹帛,對施鶯鶯道:

“請燕王接旨。”

“朝雲國二皇子,邪僻是蹈,仁義蔑聞,疏遠正人,親昵群小。善無微而不背,惡無大而不及,即日廢為庶人,褫奪皇子位,交由燕王管教,任憑處置。”*

從頭到尾,施鶯鶯都半點跪下的意思都沒有,而素來最重視禮法的周明德也權當沒看見,把好好的一封決定了二皇子日後悲慘命運的廢黜詔書,用話家常也似的姿態,輕描淡寫地讀完了。

周明德讀完了詔書後,問道:

“燕王如果大好了的話,那這就回去吧?皇上還在等著禪位給殿下呢。”

“朝雲國上上下下,一提起燕王的名字,誰不說一聲嫡長正統,天意所歸,萬民所望?”

施鶯鶯掐指算了算時間,婉拒道:

“再等一等。”

周明德疑惑道:“殿下有什麼要緊事,不得不在大燕做麼?”

“是的。”施鶯鶯點點頭,特彆誠懇地說:

“我要等我種的新作物長出來,看看勢頭如何。”

“這……”周明德怔了好久,隨即笑了起來:“不愧是殿下。”

“一國之君的位置竟然比不上地裡要新長出來的菜重要”這件事,放在彆人的身上,多半會有點天方夜譚的可笑與荒謬感,可一旦放在施鶯鶯的身上,便格外順理成章。

於是他深深地望了施鶯鶯一眼,溫聲道:

“當年聖上有心試探,借黃河之事考較兩位皇儲,可殿下隻一心寫水利之事。自那時起,某便心想,這是有大才大德之人。”

“我這就回去為殿下轉述,並為殿下說合。殿下覺得什麼時候合適,便派衛楚來送信與我,我與欽天監算好良辰吉日——”

風華正茂的禮部尚書、未來的千古文章大家周明德,深深一揖到地,朗聲道:

“——便來恭迎新帝歸國。”

彆說,施鶯鶯的確在等一個時間。

在《亡國公主:下堂將軍妃》的原著裡,有過這樣一個情節:

失憶的原主和厲無殤遇到了燕飛塵派來的人的瘋狂追殺,在逃脫追殺的過程中,兩人不慎墜下懸崖後,又屋漏偏逢連夜雨地趕上了暴雨。

兩人隨身攜帶著的火絨都濕透了,附近也沒什麼乾柴。為了取暖和保持體溫,他們不得不抱在一起取暖:

有了這一次的肌膚相親在前,失憶的原主才終於和厲無殤有了發展的可能。

即便後來原主恢複了記憶,恨不得與厲無殤一刀兩斷,可想起他們曾經在懸崖下互相依偎過彼此,就又每每都心軟了,這一心軟,就給了發現了真相的厲無殤開啟追妻火葬場劇本的機會。

隻可惜原主還沒來得及進展到這個劇情,施鶯鶯就來了。

施鶯鶯看完這個情節後沉默了好久,久到係統都以為她宕機了:

“你還好嗎,鶯鶯?”

施鶯鶯:“我沒問題,我挺好的,就是我沒弄懂,為什麼每個虐戀情深的劇情都要安排‘失憶——共同躲避追殺——避雨——肌膚相親’這麼一段感情線。”

係統:“啊,這個……其實說來我也挺驚訝的。”

施鶯鶯頓時感覺找到了知音:

“你也覺得這個安排不合理對吧?看來狗男人對自己的脾性還有所了解嘛,知道正常情況下的自己根本不配被喜歡。”

“如果不是失憶再加上吊橋效應,有這樣的好印象打底,他根本就不會有追妻火葬場的可能。”

係統吐槽道:“不,我是驚詫於你竟然能看出來這是感情線。”

施鶯鶯謙虛地擺擺手:“還好還好,畢竟我是一個明察秋毫的敏銳的人,十分擅長洞察人心,發現區區感情線什麼的簡直不要太簡單哦。”

係統:“?你再說一遍你是個怎樣的人?你看著謝北辰燕飛塵周明德衛楚的眼睛再說一遍??”

總之在確認了種下去的第一批馬鈴薯和甘薯都長勢良好之後,施鶯鶯果斷地派衛楚給周明德送了信,把她回國的時間定在了那個暴雨天:

但凡是暴雨天,就多半有雷擊,更彆提在原劇情裡,失憶了的原主因為害怕雷聲,下意識地往厲無殤的懷裡靠了靠;厲無殤覺得瑟瑟發抖的原主頗有幾分可愛,便對她上了心。

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對原主上心了的厲無殤,才費心去調查當年原主是怎麼來到他身邊的。

在他發現原主並不是居心叵測、而是被人販子拐賣來之後,才終於對她生出了真正的憐愛與愧疚之情,兩人之間黏黏糊糊你追我趕你進我退的感情戲有了新進展。

現在雖然厲無殤死了,但天氣是不會因為區區一個狗男人的死亡而改變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論宮鬥沒人打得過狗子】

謝北辰:我打動過施鶯鶯,我贏了。

燕飛塵立刻有樣學樣:鶯鶯,千萬不要忘了我。

謝北辰:在我麵前耍花招呢,哥哥?我給你做個正確示範——鶯鶯,我死了之後,就忘了我吧,我希望你好好的。

燕飛塵:???啊,這,怎會如此???

*《廢皇太子承乾為庶人詔》:邪僻是蹈,仁義蔑聞,疏遠正人,親昵群小。善無微而不背,惡無大而不及,酒色極於沈荒,土木備於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