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渾身銅臭味的女人,是不能站在我身邊的。”

但這些錢在想要發動戰爭的龍嘯天眼裡,隻不過是杯水車薪。

於是他把地球華夏的美食照葫蘆畫瓢地搬了過來,已經在地位、容貌、知識儲量等各方麵,都與龍嘯天完全不匹配了的梅麗娜,就被發配到了這些飯店裡,天天圍繞著灶台打轉。

時間一久,梅麗娜清秀的容貌在熱油和煙火氣的侵襲下,逐漸磨去了最後一點顏色,原本柔軟的棕色的長發也逐漸失去了光澤,身上的衣裙更是常年帶著洗不去的油點子。

可與付出成正比的是,梅麗娜的手藝卻越來越好,一時間無數貴族都聞名而來,想要嘗一嘗她親手做出的飯菜。

如果時間軸隻停留在這裡的話,梅麗娜前半輩子的經曆尚且能算得上是個“被丈夫狠心拋棄後幡然醒悟決定創造自己的事業”的故事,但她所有的努力,都在平地而起的炮火聲和連綿不絕的硝煙中,被付之一炬了。

而這位已經完全失去了被納入後宮的價值的侍女,也“順應命運”地死在了一發炮擊中;更加諷刺的是,購置這批軍火的錢財,全都是梅麗娜一點點親手在灶台邊做出來的飯菜換來的。

但梅麗娜對自己未來的命運一無所知。

她隻能大受觸動地站在原地,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煥發著前所未有的生機和活力,都在叫囂著前所未有的信心與勇氣:

我一生至此,都從未聽過這樣的話。

結果正當梅麗娜信心十足地要去跟蹤龍嘯天尋找證據的時候,施鶯鶯最後一句話落定,就成功把她從險些走岔了的感情糾紛的路線上,拐去了發展事業的路線上了:

“我可以當你的試吃員哦。”

梅麗娜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啊,也是,這位善良的貴族少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糾葛與痛苦,那他提出的建議,也是基於“做出更好吃的點心”的基礎上的,才會主動為自己提供這樣的幫助,這也很合情合理。

梅麗娜隻猶豫了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就將她剛剛鼓起的信心全都轉移到了這件事上:

反正那位異國公主看起來特彆不好接近的樣子,那她倒不如先專心做好眼前的這件事,反正隻要是冒牌貨,那露餡的機會必然不會少。

於是梅麗娜重重地點點頭,對施鶯鶯笑道:“嗯,我會努力的!”

係統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看著梅麗娜的全副心神全都被施鶯鶯用三言兩語就能調動得一會兒興奮、一會兒沮喪,深感她真是玩弄人心的行家裡手:

“真不愧是你啊,鶯鶯!”

“你知道梅麗娜現在勢單力薄,沒有財力和地位,就算能拿出證據也不會讓人重視她,就決定引導她往發展事業的路上走,讓她和原著的後半部分一樣,一統全國的餐飲行業,底氣足了才會有人願意聽她說話。”

“你怕她一開始信心不足,就先將她的全部‘找到證據讓真正的少爺瞑目’的熱情都調動了起來之後,臨門一腳把人給拐到另一條事業路線上,這樣雖然目的改了,但熱情程度是不會改的;可你又擔心她在事業發展到巔峰後忘記了要對龍嘯天複仇這件事,將她往發展事業的路上引,就在人家心裡埋下引線,讓她不要忘記尋找對龍嘯天不利的證據……”

施鶯鶯沉默了一下,在係統滔滔不絕的稱讚聲中誠懇道:“不,我沒有這麼高尚,你信嗎?我其實就是想吃點好吃的而已。”

係統:“真的嗎?我不信!”

而此時的龍嘯天對自己已經有一個牆角被挖垮了這件事一無所知。

他果然就像施鶯鶯預料的那樣,正跟在那位深藍色長發的異國公主身邊,在圖書館裡,頂著周圍的人頻頻投來的異樣眼光,高談闊論道:

“……所以世界上所有的物質,其實都是由這些名為‘元素’的東西組成的。”

“有的元素很活躍,容易和其它元素發生反應;而有的元素就像你一樣矜持,哈哈,就不容易和其他的元素發生反應。隻不過這些不活躍的元素比較少,我就決定把它們又稱為稀有元素。”

對這片異界大陸而言,他帶來的這些全新的基礎理論知識,的確是剛需,但再怎麼剛需,在需要保持安靜的圖書館裡大聲說這些東西,未免也太吵了,太不會看場合了。

結果龍嘯天就是這麼個平平無奇卻分外自信的男人,他甚至還能把周圍人對他的厭惡之情全都解讀成崇拜和嫉妒,聲音也愈發有底氣了:

“當這些不活躍的稀有元素彙集在一起的時候,就能形成稀有氣體。”

“將這種氣體應用在食品保鮮的方麵,就能延緩它們腐爛變質的速度;有的稀有氣體是有毒的,就能用來製成殺人於無形的毒/藥;將不同的稀有氣體通上電,就能讓它們發光……”*

龍嘯天不知不覺間拔高了聲音,因為這位異國公主根本就沒有再分給他半個眼神的跡象,惹得他瞬間心頭火起,怒道:

“希帕蒂亞,你有聽我說話嗎?”

希帕蒂亞不易被人察覺地輕輕皺了一下眉,將手中厚厚的典籍又翻過一頁,頭也不抬地應和道:

“原來是這樣啊?可真是個了不起的發現,隻可惜我聽不太懂。”

她身為一國公主,見過的想要通過攀附她進入皇室的人數不勝數,而這些男人通常都有個很明顯的特征:

特彆喜歡揪著芝麻大點的小事高談闊論,並在她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迷茫和崇拜的神情後,繼續信心大增地一個人把獨角戲唱下去。

彆看“龍嘯天”這個名字和他們所有人都不入,但希帕蒂亞憑著多年來和

這幫狗男人們周旋得出來的豐富經驗判斷,他其實也是這種人。

果然,希帕蒂亞這話一出口,龍嘯天臉上的神色便從洋洋得意變成了飽含同情的憐憫:

“哎,沒關係,希帕蒂亞,我就知道你們女人聽不懂這個。但我看你好像還很喜歡這些學術知識的樣子,不如以後你什麼時候想聽,就把我叫來給你繼續講課如何?下次我一定給你換個簡單點的。”

希帕蒂亞隻恨不得用手裡的這本大部頭狠狠地把自己敲進桌子裡,或者乾脆敲出個時空隧道來,把自己送回幾天前,剛見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的時候也行。

這樣她就不會被他狀若無意展露出來的“豐厚的知識儲備”給震住,允許了他跟隨在自己身邊的行為,從而給自己招致了個甩也甩不掉、罵又罵不得的超級麻煩。

可希帕蒂亞又不能真的這麼做,畢竟這個名字怪、人也怪、反正由內而外沒個正常地方的家夥,還真的能帶來時時令她大吃一驚的東西。

——人的人的知識結構是有層次的,由簡單到複雜,由淺入深,就算是天才,也必須要經曆一個入門的過程;而當有著這樣的知識結構的人,將他們掌握的知識再傳授給彆人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遵循著以往的順序,並且無法傳授在這個知識結構之外的東西。

說得更明白點,就是一個化學家在教學生的時候,肯定要先從元素周期表開始,並沒法講圓錐曲線。

但龍嘯天怪就怪在這個地方:

每當希帕蒂亞覺得,她已經聽夠了這些簡單的東西的時候,龍嘯天就又能給她講述完全不同的、獨立於上一個知識框架的東西。

短短數天內,他們的談話範圍就已經包含了雷電的利用、圓錐曲線的算法、化學元素、立體幾何……等各種各樣的東西。

他的講述半點正常的知識邏輯都沒有,一會兒跳到東一會兒跳到西,可希帕蒂亞卻從中感受到了某種自成體係的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這是一個獨立於現有的知識體係的巨大框架,卻又與曆代的“天才”和“英雄”們帶來的知識,有能對起來的地方!

在這種體係之下,隻是學到了一點皮毛的龍嘯天,就已經能提出很多超前於時代的構思來了,那如果她能學到這些知識的全貌呢?

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為了獲得更多的知識,希帕蒂亞決定繼續忍一忍……

不,她有點忍不住要打人了。

希帕蒂亞不想聽什麼“元素”、“稀有氣體”的知識,純粹因為她自己已經在私人實驗室裡,偷偷把這些違背現有煉金術的東西給總結了起來,她想聽更難的。

結果剛剛那一句弄巧成拙之下,龍嘯天連最起碼的東西都不再講了,甚至開始給她講起了笑話,好“逗她開心”!

在龍嘯天的誇誇其談中,希帕蒂亞的臉都青了一半,不知道要用怎樣的方式才能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就想來追求她的不學無術的家夥給趕走。

最後她做了個痛苦的決定出來:

禍水東引。

她剛看見窗外似乎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一跳而過,按照這個速度,龍嘯天除非是個長跑健將,否則是萬萬不可能抓住它的。

希帕蒂亞靈機一動,便故作欣喜地指了指窗外,還不忘壓低聲音以免打擾到周圍被龍嘯天弄得不勝其煩的人:

“哎,那裡剛剛好像有隻貓跳過去了!”

龍嘯天剛剛拋棄了搞到手的、“萬無一失”的梅麗娜,正全副身心都放在美麗而富有智慧的希帕蒂亞身上的,一聽這位素來除了知識外無欲無求的公主也有想要的東西,立刻挽起了袖子自告奮勇:

“我這就去給你把那隻貓帶回來,隻要是我的女人看上的東西,就一定要有!”

龍嘯天話音剛落,希帕蒂亞剩的一半臉色也青了起來,跟她的頭發顏色都快融為一體了。

她強撐著最後的風度目送龍嘯天出了大門,立刻書也不要了風度也不要了,甚至提起裙子拔腿就跑,好好一個醉心學術的研究者硬是被龍嘯天給逼成了跑步能手,就她目前逃跑的時候爆發出來的力量來看,去當個騎士隻怕都綽綽有餘。

隻可惜常年待在實驗室裡的希帕蒂亞果然體力不太好,她好不容易跑到了個荒無人煙的亭子麵前,還沒喘勻氣呢,就看到了一副令她日後每每回想起來,都依然覺得震撼不已的景象:

她的麵前,有一片浩瀚的星空。

這分明是隻會在吟遊詩人的琴聲裡,在幾乎都要被遺忘了的遠古傳說裡,那些有撼動日月星辰的力量的占星師,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而占星師這個冷門的身份,也早就因為太看天賦——或者說隻能看天賦——而斷絕了傳承,可為什麼在這麼個荒涼的地方,這幾乎都要消失在時光洪流裡的壯美的景象,會再次出現在她麵前?

正在希帕蒂亞心神激蕩的時候,有一顆小小的星星脫離了軌道,直直向著希帕蒂亞漂浮了過去。

希帕蒂亞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看這幅星圖的時間太久,把它給看出問題來了呢,一時間她的腦海中轉過了不下十種的賠償方案,但所有方案的解決辦法隻有一個前提:

不能跑。

就算占星師的相關能力已經沒人知道了,饒是知識麵如此廣播的希帕蒂亞,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接住了這顆星星,會有怎樣的後果,但她不能離開——

這或許是千百年來,這片大陸上唯一的占星師了!

於是她對著這顆脫軌的星星張開了懷抱。

希帕蒂亞都做好迎接強光和衝擊的準備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顆星子好像並不是不受控製地從星海中脫離出來的,而是被人操控著送到她麵前的。

還帶著一點暖意的星辰,乖巧地停留在了她的胸前,照亮了她水波般溫柔的深藍色長發,也照亮了她胸前熠熠生輝的寶石胸針:

在這昂貴的首飾上,倒映出了坐在亭子上的一位黑發少年的身影。

說實話,希帕蒂亞已經被龍嘯天搞得對“黑發”和“男性”這兩個組合在一起的詞彙都有點心理陰影了。

可她不愧是希帕蒂亞,被譽為“智慧女神親吻過的人”,在細細凝視了那道人影好久,她才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揚聲道:

“我就知道占星師該是這樣的漂亮姑娘。”

“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希帕蒂亞!”

被叫破了身份的施鶯鶯也露出了個欣慰的笑容,她就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能看破她的身份,那麼這位從頭到尾,都在龍嘯天的後宮團裡,占據了不可替代的“錦囊”位置的公主,便一定是頭一個。

於是她也轉過身來,在浩渺的星海後對希帕蒂亞伸出了手:

“‘先知者’,‘尤得智慧女神眷顧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是施鶯鶯。”

“我知道你,你是第一世家的現任族長。”希帕蒂亞略一沉吟,便想起了這個名字在什麼地方聽說過,便也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占星師,請告訴我,這片大陸的命運如何?那些來自異界的英雄,那些脫軌的星辰,是會帶給我們泯滅還是新生?”

兩雙手穿過星空交握在一起,漫天星空都是她們腕間的爍爍寶石,而這位強忍著反感也要與龍嘯天周旋以獲取信息的公主,在這一刻也迎來了自己脫軌的命運,因為施鶯鶯對她許諾了:

“他們什麼都不會帶來,希帕蒂亞,因為我會給他們敲響喪鐘。”

——與此同時,龍嘯天也找到了那隻白貓。

然而與他想象中的貓咪不同,他在剛看見這隻貓的時候,恍惚間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頭畜生,而是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