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2 / 2)

她剛走回去,在謝北辰身後一米開外無聲無息地站定,謝北辰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轉過了頭來,很自然地對她笑了笑,就好像剛剛他獨處之時的冷淡和神遊天外從來都沒存在過似的:

“鶯鶯!”

施鶯鶯凝視了他好久,才很溫和地伸出手去,謝北辰幾乎是下意識地便低下了頭,任由她冰涼而素白的手指掠過了他微長的黑發,年輕的黑發女子低聲歎道:

“你在害怕什麼?”

這一道近乎耳語的聲音幾乎淹沒在拍攝現場雜亂的聲音中了,可謝北辰還真的就聽到了這一句,於是他的神情幾不可查地滯澀了一下,笑道:

“我怕鶯鶯不理我……”

“謝北辰。”施鶯鶯突然單刀直入地發問,那雙暗藍色的眸中閃過一抹刀劍的清光:

“我們是不是之前就認識?所以自從我們再見麵以來,你就一直都在害怕失去我。”

“我能感覺得出來雖然和你隻合作過兩次,但是我的感覺永遠不會出錯。你想見到我,想和我接觸,卻又因為之前沒有任何相關經驗,而表現得分外笨拙。”

在最短暫的被說中了心事的茫然過去了之後,謝北辰立刻就知道施鶯鶯指的是什麼了,因此他的解釋裡都難得一見地帶上了一絲慌亂,險些都要語無倫次了:

“不是我……我沒有要用輿論逼迫你……我不是……”

“我知道。”施鶯鶯溫聲道:

“謝成芳是你的母親吧?那你一定是在很好的家庭中長大的,才會有這樣的教養。”

“明明有這麼做的實力和權力,但是你從來沒有插手過任何事情,沒有仗勢欺人過任何人。可這樣一來,便顯得你對我的關注格外過分了。”

謝北辰怔住了。

他終於前所未有地失態了一次,握住了施鶯鶯的手。

真是奇怪,兩人之前明明隻是最簡單的拍戲的合作搭檔而已,除了在拍攝現場裡有相應的交集之外,現實世界中的互動可以說少得可憐;可是這一握手,就好像把千千萬萬的未竟之語,都凝聚在這一刻裡了:

那麼重,又那麼輕。

施鶯鶯垂下眼睛,很溫和地呼出一口氣,幾乎是歎息了出來:

“可我沒什麼可以給你的。”

謝北辰都在原地渾身僵硬地做好了接受被宣判死刑的準備了,結果萬萬沒想到竟然迎來了這麼一句話。

他沉默了好長時間,這才單手捂著臉,無奈地笑了起來,施鶯鶯不解道:

“你在笑什麼?”

謝北辰終於放下了手看向麵前的人,解釋道:

“鶯鶯,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能被用來簡單地量化成數字和價值,然後進行等價交換的。”

“就好比我喜歡你這件事……你不用回應,不用內疚,隻要覺得‘合不合適’,然後告訴我就好了。”

“你覺得不合適的話,我便從此不再出現在你麵前;你覺得多我這麼個追求者沒什麼關係,那我就在這裡呆著。總有一天……”

施鶯鶯想了想,開了個玩笑:“總有一天會水滴石穿的?”

謝北辰很溫和地笑了笑:“這可不行,那不就跟死纏爛打沒什麼兩樣了嗎?”

——總有一天,你會真的“看見我”的。

拍攝結束後,還打算洽談後續合作的兩人便轉移陣地到了宋慕星的店裡,宋慕星一看到來的人是施鶯鶯,便很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鶯鶯姐,今天吃點什麼?”

“隨便啦。”施鶯鶯半點也不挑剔地從桌子上拿了副碗筷,同時係統在她腦海裡的詢問聲也從來沒停過:

“你費了大功夫把他從左琳眼皮子底下保出來,肯定不是單純地為了讓他在這裡開小攤的吧?”

施鶯鶯一邊拆開餐具一邊解釋道:“哦,是這樣的,其實我也有個夢想。”

——或者說,這是原主曾經有過的夢想,隻不過她沒有把這件事拜托給施鶯鶯而已。

在她看來,自己身無長物,唯一能支付得起的代價,就是她在被謝成芳選中的那段可以說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裡,擁有過的一點點“名氣”。

等價交換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就這麼點東西,就要請一位異界來客幫她改變自己的命運?

就算人家願意幫這個忙,原主在把自己的代價支付出去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要不是施鶯鶯委婉而堅定地拒絕了她,這傻姑娘估計還會把自己身上的其餘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兒地抵押給施鶯鶯:

雖然我的唱功不算頂頂好,但是好歹也在優秀線以上,你要不要?

什麼,你不要?那我沒什麼彆的能給你的了……對了,我還是有點演技的,雖然謝導沒能指導我幾次,她就……但是在此之前,她也誇過我進步很大的,你要不要這個?我可以送給你當添頭!

施鶯鶯敏銳地發現,她在提到“謝導”的時候,眼神很不明顯地亮了一下,就像是在看什麼畢生都難以企及的豐碑似的——

“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得再來客串個製片人兼導演。”施鶯鶯突然把談話對象轉向了麵前的謝北辰,問道:

“你覺得以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最簡單的食物為切入點,通過紀錄片的手法,表現日常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細碎溫暖的主意如何?”

“我覺得挺好的。”

兩人正在交談間,一抹熟悉得再不能眼熟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的小巷中閃過,然而立刻有人的反應比施鶯鶯還快,當場就把這人給認出來了:

“是程誌遠!”

“他不是好幾個月前,就因為試圖對獄中的前女友投毒,被左琳一家反告,送進局子裡一起吃牢飯了麼?怎麼還在外麵?”

“算了算了,這可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情。”

“對對對,說不定我們看錯了呢?”

在驟然而起的議論聲裡,施鶯鶯溫聲道: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左琳當初要害我的時候,怎麼那麼輕易就能搞到海/洛/因呢?還一出手就是能判無期徒刑的七十多克……就好像在這個圈子裡,隻要足夠有錢,就能弄到各種奇怪的東西似的。”

係統立刻就明白了施鶯鶯一定要把程誌遠和左琳一起送進去作伴的用意:

“這兩人能為了對付區區一個你——沒有看輕你的意思,但是結合這具身體當時的名氣和身家來看,這麼說更準確——竟然要用到這種東西,的確是過分了。但他們卻就像是用普通的手段為難人似的。”

“這不行。”施鶯鶯很遺憾地搖搖頭,就好像真的在為左琳惋惜似的:

“排擠彆人,這是心胸狹隘;搶奪資源,這是錙銖必較;出軌和偷情,這是雲心水性,總歸都是人類的詞典裡能有的形容詞。”

“但是要用這種手段對付彆人,甚至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隻覺得是用了‘見效更快的手段’……這是在踐踏至死都無有姓名的千百萬英靈。”

她的手指虛虛搭在溫熱的碗沿,感受著碗中的熱粥一點點涼下去的溫度,再次緩緩開口的時候,就連聲音裡,都仿佛帶上了涼薄的水汽了:

“就算我是個沒什麼道德感的人,也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