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祥和(2 / 2)

要是他們在今天的新聞發布會上,一不小心說出什麼對施鶯鶯不利的、或者有敵意的話,都不用施鶯鶯親自動手,光是圍觀群眾就能一人一口唾沫地把他們給淹死。

因此,兩人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並在後台排演過無數遍,在麵對記者們刁鑽的問題應該怎樣得體地回複後,才敢鼓起勇氣坐在這裡。

可即便如此,第一個站起來提問的記者,也尖銳得險些讓左蓉和左書招架不住:

“請問兩位前輩知道施鶯鶯施小姐今天也來到了發布會現場嗎?兩位作為左琳的父母,有沒有什麼話,想對這位險些被左琳坑害的受害者說?”

左蓉和左書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名為驚恐的情緒:

提問的這個人可太麻煩了,竟然是八大官媒中為首的報社的特派記者。

如果這麼發問的是隨便什麼三流報刊的記者,他們早就商量好了,不必正麵回答,儘量降低負麵影響,現場打個哈哈再說點不痛不癢的道歉的話,落個淚就能糊弄過去。

更何況官媒黨媒的記者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代表著上麵的態度;再加上他們自己職業素養過硬,如非必要,不會以直來直往的口吻開口,也隻有無牽無掛的小報的記者才會那麼單刀直入,切中要害之時都不加修飾,生怕捅不破天。

——然而眼下,率先開口,還是以如此尖銳的態度開口的,竟然是他們最不敢得罪也向來態度最溫和的官媒記者。

——這不是一般攔路石級彆的麻煩,是毀滅恐龍的那顆撞擊地球的小行星級彆的麻煩。

左蓉和左書對視一眼後,又齊齊在心底慶幸,心想幸好他們考慮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提前排演了一下應對方式。

於是左蓉雙手顫抖地扶著桌子緩緩站起。她的樣貌和左琳頗有幾分相似,本是盛氣淩人的姿態,隻不過這幅眉目放在年歲漸長的左蓉身上,便因眼角和唇邊多了幾絲微不可查的皺紋,而顯得十分威嚴又不失可親了。

左蓉在幾百雙眼鏡的注視下,緩緩取下鼻梁上的眼鏡,很是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仿佛累得半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也慚愧到說不出來似的,對施鶯鶯深深彎下腰去,半天都不敢起身:

“我的女兒……左琳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雖說是她咎由自取,但我也知道,其中更有我教女無方的緣故,施小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左書也緊隨妻子的動作站了起來,和左蓉一起,對施鶯鶯深深彎下腰去,啞聲道:

“我深知她的任意妄為對他人造成的傷害何等深重,哪怕我道再多的歉,也無法彌補你們受的痛苦……但還請允許我向你鄭重道歉。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們不能仗著你的善良,就沒良心到連這種事都做不好。”

說到這裡,左書還彎著腰捂住眼睛,很痛苦地抽噎了幾聲,仿佛真的在為自己的女兒痛惜,也在對施鶯鶯心懷愧疚似的:

“她後來……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啊?”

“我們一直以為,她不過是被我們養不好了,略微嬌慣了些,誰知道她後來會和程誌遠混在一起走上邪路呢?”

左蓉左書夫婦二人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動情。

他們為了今天的發布會已經規劃了將近一年,人至中年,不做任何醫美和身材管理的話,甭管之前的形象有多好,都會飛速被打回原形,變成和普通人無甚大不同的普通模樣。

再加上這三年來,真的沒捉到這兩人的什麼有力證據,於是展現在眾人麵前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了:

兩位衣著簡單的中年夫婦,在被他們的女兒害過的人麵前,頭都不敢抬起來,隻能痛苦地一直弓著腰,卑微地請求施鶯鶯的原諒。

他們的頭發雖然染黑了,可還是能看見花白的發根,當他們彎下腰的時候,便把這蒼老的證據,切切實實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了。

不少人看到左蓉左書夫婦二人眼下落魄的模樣,便聯想到了自己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父母,也是一樣的為子女擔憂,又年歲漸長。

更何況他們還在口口聲聲地強調,的確是自己教女無方,但正是因為自己疏於管教,所以才對左琳的狀況毫不知情,如此一來,竟真的把對他們的厭惡之情消減了幾分:

難不成左琳真的是好竹子裡出的那根歹筍?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讓施鶯鶯接受這個道歉,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了。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裡共事,沒什麼原則性大問題的話,將來肯定會低頭不見抬頭見,和平一點,豈不是對大家都好?

——畢竟歸根到底,出事的是施鶯鶯,又不是他們自己,慷他人之慨的事還不是格外輕鬆?

於是接下來的記者們的發言態度便平和了些,可他們態度越溫和,左蓉左書夫婦二人就越卑微,就差沒自己把自己給踩進塵埃裡了。

在接下來的發布會中,左蓉左書兩人口口聲聲都在說自己不配為人父母,都是自己教養無方;說他們一直都愧疚得很,可無奈這三年來施鶯鶯一直處於失蹤狀態,他們想道歉都找不到人;說自己二人不僅對不起施鶯鶯,也對不起犧牲在這些犯罪事件中的英雄。

話說到這裡,表麵上已經很是過得去了,但這對夫婦卻好似真心悔改了似的,最後更是淚眼婆娑地說,他們想要借著這次金像獎,散儘家產,徹底退出娛樂圈,而這也正是他們召開這次發布會的用意:

不僅要給施鶯鶯這位受害者道歉,更要讓所有人都來做個見證,否則他們良心不安。

年年說自己要退出娛樂圈的人比比皆是,但專門開新聞發布會提前預告,還說要散儘家產的人,可就絕無僅有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偷偷關注著施鶯鶯這個苦主的反應,想看看她願不願意接受這對夫婦的道歉,與他們握手言和,不再爭執。

施鶯鶯隻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即問道:“所以兩位前輩也會去金像獎,是麼?”

“是的是的,但如果鶯鶯你還不願接受我們的道歉、心有不安的話,我們這就去回絕主辦方,絕對不會讓你為難。”左蓉急急開口道:

“好孩子,之前的確是我們那不成器的孽障對不住你,但我們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你人嗎?想補償你也找不到門路啊。現在好了,大家一起把話說開,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我沒什麼可覺得委屈的。”施鶯鶯要笑不笑地輕輕一頷首,彬彬有禮道:

“我接受兩位老前輩的道歉,就這樣吧。”

她說完這番話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報告廳,將或直接或間接領受過她恩惠的人們,全都拋在了氣氛一片祥和的報告廳裡:

這些人裡,有因為整/風活動才有了出頭機會的演員,有被她的事務所保護過的顧客,有借著她的錢財才能在今天有座位有飯吃的記者……

可到頭來,人人都在用無聲的目光勸她,退一步,且退一步吧,施鶯鶯。

官方耗時三年都沒能找到一星半點的證據,保不齊真的是左琳和程誌遠兩人自己作死呢?

你們仨都是圈內舉足輕重的人物,兩位老前輩對上你一個新人,隻要沒有更致命的證據,那麼再怎麼說,也不會是他們吃虧。

施鶯鶯走出報告廳的時候,還能隱約聽到從背後傳來的,左蓉的聲音,真是對她極儘溢美之辭,半點都不帶把她當外人看的:

“是的,我再怎麼不問世事,也聽說過鶯鶯這個好孩子的名字。”

“你問我怎麼看?她當然是不世出的天才,能跨領域拿到這麼多榮耀和獎項的人,彆說年輕一輩裡了,就連我們老一輩裡的人,也沒多少能做得到這點的。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青史留名。”

“我們一直很尊重施鶯鶯的實力,也十分期待與她在頒獎典禮上的會麵。”

就這樣,在左蓉左書夫婦二人的率先讓步之後,一時間,對施鶯鶯的溢美之辭比比皆是,來自兩位本該和她有血海深仇的老前輩的推手,終於將她送上了神壇。

無人不知曉施鶯鶯的名字,無人不敬佩她的自強不息的事跡與清正的作風。以她為原型的電影正在火熱開拍,相關書籍還沒問世,預售頁麵便已暢銷十五億。

與此同時,她擔任導演兼製片人的電影《無人之處》,以完全壓倒性的優勢殺出重圍,毫無疑問地斬獲當年國內所有電影獎項——共計五十七項——得到了新一個大滿貫,並受邀前去香港參加金像獎頒獎典禮,成為了史上最年輕的受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