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血紅(2 / 2)

“我還說過我家孩子,要是他能有這倆姑娘的一半出息就好了……”

兩位少女站在眾人的目光中心,雖然因為長時間未與外界有所接觸,陡然被這麼關注,頗有點不自在,但她們還是鼓起勇氣,對負責分配工作的工會人員問道:

“我們能幫忙做什麼呢?”

工會人員這才從這一驚天發現中回過神來,剛打算為她們安排一些普通人也能做的活兒,就聽到一道柔和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我聽到了什麼?”

這道聲音宛如嚦嚦的黃鶯啼鳴般穿越人群而來,聽見這道聲音的人無不恭恭敬敬地散開,飛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原本聚集在工會大廳裡的人沒幾分鐘就散了個一乾二淨,給那位還抱著半筐蘋果的黑發少女讓出了道路:

“那我的實驗室裡是不是可以添兩位實習生了?快讓我看看!”

兩位少女循聲望去,眼神便瞬間亮起來了,爭先恐後地開口跟她打招呼:

“姐姐,我們又見麵啦!”

“姐姐也來工會領取工作嗎?”

來的人赫然便是與他們一家人有過數麵之緣的那位黑發少女。

她將身份信息條推到一旁的罰款通道的桌上,輕車熟路地說“五積分,超載”後,那邊的工作人員便開始處理她的罰款情況了。隨即她略一低頭,對兩位與她年齡差不多的少女笑道:

“我是來交罰款的,好孩子以後可千萬彆學我。”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剛剛聽說你們姐妹兩人是這一屆的高三狀元?正好實驗室最近正在考慮擴招年輕的實習生開始培養,你們都會什麼,說來聽聽。”

學理科的姐姐猶豫道:“我參加過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但是沒能得第一……隻得了二等獎,不過我高一的時候參加全國奧數賽的時候得過金獎!”

幸好現在是末世,不是正常世界,不用經曆高考,否則光“隻”那半句就能把不少人給氣死:

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自1959年創辦以來,便是無數極具數學天份的青少年心中最神聖的賽事,中途隻在1980年中斷過一次。自中國1985年參加競賽以來,足足四年後才拿到總分第一;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賽人員哪怕得不到一二三等獎項,能得個榮譽獎,也是極大的榮耀。結果這姑娘說什麼,“隻得了二等獎”?

學文科的妹妹想了想,覺得實驗室十有八/九不會需要自己這樣的文科生,說話的底氣便弱了幾分:

“我……我是文科生,不會搞研究,隻會給雜誌供稿……”

她生怕麵前這位一看就很有威信、地位很高的年輕領導者嫌棄自己,便急急補充道:

“但是我很會做家務也很會種地,我們家以前是做農家樂生意的,什麼養魚喂豬嫁接之類的活兒我都會,就算不會,我也可以學!”

施鶯鶯想了想,對一旁屏息凝神的工會人員道:

“這對姐妹直接歸在我實驗室裡好了。薪資標準就按照正常研究人員的一半來,入職半年後再視情況提升……”

“等一下。”劉愛國突然出聲,打斷了施鶯鶯的安排。

他的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顯然也知道直接回絕這麼一位看起來就很是位高權重的人的橄欖枝,絕對不是明智的做法,但他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能借一步說話嗎?”

然而施鶯鶯麵上半點詫異的神色也沒有,把手裡的半筐蘋果往那對姐妹懷裡一塞,說“送給你們了”之後,便走到了角落,低聲對追過來的劉愛國道:

“如果您答應把女兒送到實驗室去當助手,能拿到的物資可不比異能者少,畢竟長空基地對學者的待遇一向從優。”

“我深知您不是那種會因為重男輕女的劣習,而限製女兒發展的人,請問您還有什麼顧慮呢?您若有顧慮,隻管提出便是,我一定竭儘所能地幫您往實驗室那邊反應。”

被她這麼一鼓勵,劉愛國終於咬著牙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怕實驗室環境不好。”

劉愛國越說,越覺得自己是那種不識抬舉屁事特彆多的人,但是他一想到末世前爆發出的各種負/麵/新/聞,心中便又有了無限的勇氣,對著這位明明跟他的兩個女兒年紀差不多大,但就是格外令人安心的研究人員訴苦道:

“不是我非要在背後說彆人壞話,實在是……你記得末世降臨前,各大高校頻發的教授騷擾女學生的案件嗎?”

見施鶯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後,劉愛國才繼續道:

“他們個個位高權重,哪怕乾了這麼惡心的事,也不會受到什麼實際性的處罰,這種事……甚至不會記在犯罪記錄裡,末世前不少人前腳剛被開除,後腳就去另一個學校應聘,反正隻要受害者‘要臉麵’不告他們,他們的履曆就還是清清白白的。”

他說著說著,便慌亂地擺了擺手:

“我也不是說長空基地的管理者不好。她顯然也考慮到了道德崩壞的末世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已經提前把規定寫在門上了,說拒絕任何形式的歧視……說實在的,這人真的很了不起。”

“可我畢竟是這倆孩子的父親,隻要我還能賺錢養家,就不會在不知道實驗室真正狀況的前提下送她們去冒險。”

施鶯鶯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您的這番話很有道理,是我疏忽了,謹受教。”

“那我跟上麵反映一下,過些日子就安排實驗室對外開放,您可以帶兩個女兒來參觀一下我們的實驗環境、防護措施、人員構成和日常待遇等問題,如何?”

天降一塊餡餅,狠狠地砸在了劉愛國的頭上。

他想了想,覺得既然這件事都能被捅到長空基地的領導者麵前,那麼按照這短短半日來,他推測出的這位領導者的性格,肯定是那種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說一不二的清正之人,不管實驗室之前的風格怎樣,之後肯定沒問題,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起來:

“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實在是太感謝了!我都不知道要怎樣報答您……”

施鶯鶯誠懇道:“哦,用不著你報答,讓你的兩個女兒給我好好乾活就行。”

劉愛國突然感覺到了一點微妙的不對勁:

等等,這人真的隻是“實驗室裡最聰明的工作人員”嗎?怎麼越聽越像是有一定實權的領導層的大人物似的?

然而他的這點疑問沒過多久就煙消雲散了,因為施鶯鶯從他的兩個女兒手裡拿回筐子的時候皺起了眉:

“這是我特地拿過來留給你們的,你們怎麼一個也沒吃呀?”

兩位少女看著裝蘋果的筐子的眼神那叫一個依依不舍,卻還是婉拒了施鶯鶯的好意,解釋道:“姐姐,我們要是將來能找到工作,就肯定也能自己買得起這個,不能總是拿你的東西。”

“反倒是我們……有件事想要求求姐姐。”

施鶯鶯點點頭:“說吧,讓我看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姐妹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開口道:“姐姐,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但是你能不能幫忙找人商量一下,不要派我們爸爸去出任務?”

“他暈血,一看見喪屍就會暈的,這一路我們趕路的時候都是蒙著他的眼,給他指方位,要是派他出去清理喪屍的話,他絕對會暈在半路,會有生命危險的!”

施鶯鶯沉默了片刻,道:“不好。”

姐妹兩人眼裡的光芒瞬間便黯淡了下來,顯然她們也明白,自己的懇求有些強人所難。倒是劉愛國有些過意不去,趕忙把所有的問題都往自己身上攬:

“是我沒出息,我這個老毛病總是拖彆人後腿……”

“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施鶯鶯失笑道,“長空基地沒有那麼嚴苛,隻要你詳細說明你的情況,我們肯定不會為難情況特殊的人。”

劉愛國慚愧低頭道:“問題就在這裡,我小時候的記憶幾乎全都丟失了,醫生說這是因為我以前受過太大刺激,所以不記事很正常。”

他說著說著,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我甚至連對父母的印象都很模糊,隻記得我的父親雖說會每月給我寄生活費,可他寄來的錢總是斷斷續續的,導致我借住在親戚家的時候也從來沒見過多少好臉色。”

施鶯鶯略一思忖,再結合之前劉愛國一行人剛上車的時候,她用精神力掃描過得出的成果,便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小時候由於受了太強烈的刺激,應激產生的自我保護失憶;而且他的頭部曾在未發育完全的時候遭受過猛烈的撞擊,海馬體部位亦有一定損傷。

這兩大因素疊加起來,在末世之前,沒有精神係異能者的前提下,幾乎就等於給他丟失的記憶判了“永不可找回”的死刑。

——但施鶯鶯,恰好便是能夠精神力外放的精神係異能者,而且她的異能簡直就是為處理這種狀況而生的“精準分析”。

於是她問道:“如果我可以幫你想起來你小時候的記憶,再幫你治好你的暈血的老毛病呢?”

“真、真的可以嗎?!”劉愛國難以置信道,“我做夢都沒想過我這個病也有能治好的一天!不瞞您說,我之前為了不給我家人拖後腿,已經看過不少醫生了,也花了不少錢,可是他們都說沒有辦法……您要是真的能幫得上我,我給您做牛做馬也沒問題!”

施鶯鶯耐心地聽他說完了自己的情況後,微一斂眸,將十指指尖合攏,便有銀色的光從她的掌中飛速一躍而過,哪怕是異能者超乎常人的視力,也極難捕捉到那抹光影:

“但是我要提醒你,你丟失的記憶絕對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痛苦。即便如此,你也要恢複你的記憶嗎?”

劉愛國沉默了片刻,堅定道:“我不會後悔的,沒有什麼比保護我的家人更重要了。”

施鶯鶯將雙手籠在他眼前,這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被她掌中躍動的銀色光芒給晃得下意識閉了閉眼,再一睜開,便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六歲時候的身體裡。

——隻不過此刻,六歲男孩的麵前,是一片慘烈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