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各有算計(2 / 2)

“我知道。”王明珠忽然垂首,低低地說了一句,“若是秦雲奚做的,倒也說得通。是我對不住他,他要報複我。這事,與我有關……”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齊齊望住了她。

魏涼座下大弟子秦雲奚為何重傷,一直是修真界不解之謎,外界紛紛猜測與王氏可能脫不了乾係,但誰也沒有證據。就連王氏中的小輩,也覺得可能是自家上麵那些高人下的黑手。

卻沒想到,聽這王明珠話中之意,倒像是有些男女之間說不清的故事似的。

魏涼眉目不動,淡聲道:“若王氏沒有與逆徒聯手,還請讓路,某,自會清理門戶。”

王氏諸人眸光劇閃,躊躇許久之後,終於默默讓開了一條道。

魏涼帶著鬥龍,大搖大擺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好像……哪裡怪怪的?”其中一人後知後覺,“明珠,你與秦雲奚,到底……”

“什麼?”王明珠驀地回神,聽清了對方說的話之後,雙頰頓時浮滿了紅霞。

“你方才不是說,你做了什麼對不住秦雲奚的事,他要報複你?你與秦雲奚究竟有什麼首尾?”

王明珠雙眸睜大,微微倒抽了一口涼氣,喃喃道:“我,我怎地……不是,我與他之間什麼也沒有,我隻是奉家主之命,把那幾個大魔修引給了他,然後趁機離開。可是,他應該看不出我是故意的才對……”

眾人飛快地交換著視線,知道王明珠有所保留,但這裡人多眼雜,不宜深究。

王明珠心中感到一陣陣驚悸,方才不知怎麼,差點脫口說出了心中最為隱秘的心事——她曾深深慕戀過秦雲奚,可惜屢次向他示好,都被他冷冰冰地拒絕了。她知道秦雲奚心中裝著那個柳清音,對旁人根本不屑一顧。日子久了,這份愛而不得生出的恨意在王明珠心中醞釀發酵,釀成了毒汁,日日錐心蝕骨。秦雲奚出事,正是王明珠與大哥王明浪商量之後,故意算計的。

化神修士雖不會流汗,但王明珠此刻已覺得後背一片濕冷,心中又虛又慌,手腳不知往何處安放。

大哥他們……不會真是自己害死的吧?!真是秦雲奚來報仇了嗎?!

她獨自惶惶然,另外那十名大劍仙卻已開始思量彆的了。這些人根本沒有料到,秦雲奚與柳清音這樣的化神後期大劍仙,竟會果斷至極,自降了修為潛入秘境。

“能一擊將家主六人同時殺害,秦雲奚必定已經爆掉了魏涼的本命之劍,那先蒙劍髓,恐怕也損耗了不少。”

“不錯,秦雲奚與柳清音修為與你我相當,若是找到他們,不要硬拚,隻要緊緊跟著他們,迅速發出訊號,必能合力將其拿下!”

“若能在魏涼之前奪到先蒙劍髓……咳,咳!也不是說咱要昧了他們萬劍歸宗的鎮宗之寶,但咱們死了那麼多人,還沒問他們要個交待呢!生死事大,其他的,隻是旁枝末節!萬劍歸宗出了這等狂徒,行了此等喪心病狂之事,如何能夠輕輕揭過?!就算到時候魏涼願用先蒙劍髓來補償,也彌補不了我們的喪親之痛!”

“不錯!”另一人會心抽泣。

“反正秘境入口早已閉合,出口也不知在何處,乾等著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這便四散開去,尋找那二人蹤跡!”

“我同意。”

“我也同意。”

風從叢林間穿過,卷起地上幾片腐葉。

風中仿佛有人在歎息——

貪婪與愚蠢,最易將人送上不歸之路。

……

魏涼……

王衛之的心頭晃過了這個名字。

這是世間最強的男人,他們都說,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想嫁給魏涼。

“嗤,他有什麼好。”王衛之定定望著不遠處那個懶洋洋曬太陽的女人,心中忽然就湧起一陣煩躁。

她那瓷白的麵龐在明麗的陽光之下,顯得更加慵懶嫵媚,她眼神飄忽迷離,像是午睡後將醒未醒的貓兒。

他的耳畔仿佛又響起了她帶笑的聲音——

小孩,你想做什麼?

小孩?他早晚會讓她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小孩!

“喂,林秋!”他揚聲喚道。

他沒有貿然靠近,怕驚到她。

他絲毫不覺得對她有愧——修真的世界便是這樣,弱肉強食,你死我活。為了這麼一個連露水之緣都算不上的女人,在最緊要關頭與秦雲奚、柳清音二人為敵,實在是愚蠢至極的行為。況且,以一敵二他根本就沒有勝算,就算強出頭,也隻不過是再拖上一點時間罷了,她最終還是得死。與其鬨得那麼難看,換她苟延殘喘一小會兒,倒不如乾淨利落地讓道,她也死得痛快些,少在等待之中多受煎熬。

她若是聰明人,便該知道這事怨不到自己身上。

他認定她是聰明人。

林啾緩緩張開了眼睛,視線落到王衛之的華袍上時,她的唇角浮起了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

“怎麼才來?我等你多時了。”

王衛之微微一怔,心神不由得左右晃了晃。

“我,”他暗暗清了下嗓子,道,“你怎麼知道我要經過這裡?”

林啾眼風一斜,睨著不遠處的沙坑,嘴角一努:“守株待兔。”

“是了,”王衛之道,“你說過,你知道這一關中的所有陷阱,以及過關之法。”

他神色愈加自然,前一關中發生的事情仿佛已成了過眼雲煙,被這二人齊齊遺忘。

林啾道:“這一關其實可以兩個人一起通過。”

“哦?那可太好了,我會全力護你通關。”王衛之裝出一副全然信任她的樣子,其實心中不以為然。

他不介意她在這種事情上耍點小心思,因為他原本的計劃便是要帶著她一路走到最後,直到麵見荒川之前,再送她離開。所以,她說可以兩個人一起通關,正中自己下懷。

林啾自然知道他不信,但她更加無所謂。王衛之不知道她有一式殺傷力極大的驚蓮破,到了緊要關頭,再送他一個“驚喜”。不過在此之前,她會利用他,解決了柳清音和祭淵二人。

林啾催動腳下的沙漩渦,慢悠悠飄向王衛之。

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幾乎臉貼著臉。

王衛之瞳孔越縮越細,屏住呼吸,定定盯住林啾。

就在二人身體即將相觸時,林啾粲然一笑,與他擦肩而過,揚起一隻手,從身後輕輕貼上他的肩膀,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將他推得輕輕往前栽了一小步。

也僅止於一小步。

“……?”王衛之略有幾分狼狽地回身看著她,目光中滿是探究。

林啾笑道:“這一關可以傷人,將人推下去,然後奪走對方腳下的沙漩渦。想不到吧?王衛之,我想我已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了。”

王衛之的瞳仁瞬間縮得幾不可見,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薄唇略略發白:“當真。”

“當真。”

他不知這裡可以傷人,並沒有提起十足戒備……若她留有強力後手,那麼,他有五成可能要被推下沙漩渦!

誠如她所言,她已經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了。

四目相對,心中都在算計著對方的底牌和心思。

一試之下,林啾已然確定,王衛之對她其實有所提防,若是方才直接用上驚蓮破,也未必能將他打下沙漩渦。不過不要緊,有方才“假死”一幕在先,王衛之並不知道她隱藏了怎樣的真實實力。

而王衛之,在聽到她說“這一關中可以傷人”時,確實是大大吃了一驚。這個信息至關重要,若她一直瞞著他,伺機下手的話,恐怕還真會帶來一些麻煩。不過女子終於是眼界淺了些,遇到事情,下意識就會選擇依賴男人——倒也不是什麼壞事,自己實力夠強,帶上她一個也無妨。

他慢慢吐出胸中那口受了驚的長氣,雙眸微眯,鄭重其事道:“多謝了。我會與你合作,毫無保留。”

“嗯。”林啾微微一笑。

王衛之默了片刻,道:“我不知該如何表現我的誠意。你若信得過,且看我以後。”

林啾點頭,道:“走,我帶你去補足沙粒。”

“這裡難道不行嗎?”王衛之偏頭望著那個足有世俗皇城那麼大的大沙池。

林啾淡笑著,招手示意他藏到自己身後,然後召出琉璃赤劍,凝出靈氣鎖鏈,從地上卷起一塊巨石,擲向沙池。

忽然之間,天地色變!

隻見那平靜如紙的沙麵忽然直直地豎了起來!一個不見頭尾的龐然大物衝天而起,那塊巨石落上去,就像一片小葉子飄到迅疾的瀑布中一般,眨眼之間淹沒無蹤了。

蹲在二人頭頂巨葉上的瓢蟲受了個大驚,振著翅膀,“嗚嗚嗡嗡”向遠處逃去。

王衛之倒抽著涼氣,仰首往天上望去。

一對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大重瞳正居高臨下俯視著大地。這是一條沙色的蝮蛇,它究竟有多大,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若是傻乎乎地貼上去“取沙”……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王衛之心中對林啾的感激又多添了幾分,不過感激之中,始終夾裹了幾分輕慢——她隻是一心想要討好自己,懷揣這種心思的女人,要麼圖利益,要麼圖感情。無論是哪一種,王衛之都覺得有些沒勁。

至於哪種女人才“有勁”?他也說不上來。

反正從來沒有遇見過就是了。

林啾帶著王衛之在遮天蔽日的巨草叢中穿梭。

“替你補足漩渦之後,我們便到北麵去攔截祭淵,先把他送出去。”林啾漫不經心地說道,“也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小事。”王衛之薄唇微動。

“至於柳清音。”林啾猶豫片刻,“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她也都知道。麵對她的時候,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王衛之微微一哂,眸中依然是滿滿的輕慢。

林啾不禁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王衛之這種自戀狂魔,真的會為一個女人做到書中那種程度嗎?隻看方才在沙質平台上看他與柳清音的交鋒,壓根就看不出他有半點燃起戀火的苗頭。

這樣一個男人,真會為一個女人若癡若狂?

可若說不是,又怎樣解釋那近百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和守候?

“王衛之,你若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除了算計人的時候以外,林啾向來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王衛之頗有些驚奇地望了她一眼,說道:“便如我對你這般。”

半真半假。似笑非笑。

“那若是對方不喜歡你,你又該如何?”她繼續問道。

王衛之自信地呲了呲牙:“隻要是我想要的女人,早晚必定是我的。”

林啾:“……”聊不下去。

“喜歡柳清音那種類型嗎?”

王衛之笑了:“算了吧。你知道王氏最不缺什麼人?最不缺的,便是自作聰明的蠢貨。這種人啊,看了便膩煩。”

林啾不以為意,淡淡笑著揭過。

膩煩還叫人家“清音仙子”?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不過……他的表現,和書中當真是差出了千萬裡不止。

林啾思忖著,慢慢停在了一株細莖的褐色植物麵前。

王衛之:“這裡?”

“噓……”林啾示意他稍安勿躁。

靜靜等待片刻之後,隻見那細莖植物驀地揚起了喇叭花口,噗噗噗往外噴吐細沙。沙流經過凹凸不平的莖杆,發出一串串又細又長的憋屁聲。

王衛之:“……荒川前輩,很特彆。”

他催動沙漩渦到了近處,用細細長長的漩渦尖尖把那些散沙都收集起來,很快,腳下的漩渦與最初的時候一般大小了。

“不能再儲存更多了?”

“對。”

“那便堵祭淵去。”王衛之偏了偏頭,鮮紅發帶在風中輕輕飛揚,又恢複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有心算無心之下,王衛之與林啾二人很快就找到了祭淵。

祭淵正被那頂天立地的巨蝮蛇追得雞飛狗跳。

見到這狼狽的一幕,王衛之不禁偷偷抹了抹額——若不是有林秋相助,恐怕他自己也就是這副德性。

“那邊有個山洞。”王衛之眸光微閃,“就在那裡,送他上路。”

林啾對打打殺殺這種事並不在行,她安靜地跟在王衛之身後,先祭淵一步,潛入遠處那個懸滿了藤蔓的小山洞。

不多時,祭淵果然轟轟隆隆被巨蛇攆進了山洞中!

“彆怕,我定會保你,不受一絲一毫傷害。”王衛之長眉微挑,目中帶笑,薄唇緊抿,透出一種少年特有的剛毅。

說罷,他催動沙漩渦,身影化成一道紅白閃電,倏地襲向狼狽不堪的祭淵!

祭淵也是倒黴。

他利用“百嬰降血”大術操縱著王寒令潛入秘境,實力自然是大大打了折扣,也就和王衛之相去無幾。方才被那巨蛇追逐,為了減少漩渦的耗損,他已是傷神又傷身,使出了不少絕技。

此刻好不容易逃進一處狹窄的小山洞,眼見巨蛇被擋在洞外,總算是放下了久懸的心。誰料,剛剛鬆了一口氣,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忽感身側襲來淩厲殺機,一時之間,竟是避無可避!

王衛之以逸待勞,一式絕技蓄勢已久,祭淵頭一擰,便見整個山洞被赤白二色劍影照亮,似真似幻,根本無路可逃。

“王衛……”

一柄熱劍,已沒入胸前。

祭淵心知退離漩渦就會被淘汰出局,心中大大不甘,雙手抬起,死死握住了劍刃。

隻見暗色血液淅淅瀝瀝,順著劍身肆意流淌。

“……之!”祭淵麵色猙獰,“收手!否則我殺你親娘!”

王衛之動作一頓。

林啾也小心地駕著沙漩渦靠近了少許。

祭淵怕他不信,急急說道:“我就問你,你親娘,是不是名叫黃銀月?!”

王衛之呼吸一滯,臉色陰沉得滴水。

祭淵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已有了答案,唇角一勾,臉上滿是邪笑:“難怪第一次瞧見你小子便覺得眼熟!方才聽說你說你生母是魔,本座心中便隱隱有了答案,嗬嗬嗬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王衛之腮幫緊繃。

祭淵滿臉得意:“你怕是不知道吧?你親娘黃銀月,正是魔主心頭至愛!這一次神魔大戰,便是因你娘而起!”

王衛之喉嚨發緊,雖強作鎮定,聲音卻不自覺地變得怪異:“放、屁。”

“嗬,”祭淵一邊口吐鮮血,一邊狂笑道,“若不是拿捏住魔主軟肋,我如何能夠輕易算計到他,讓他死於非命?我告訴你,魔主不顧性命與魏涼相拚,為的便是給我創造機會讓我順利擄走黃銀月。如今她的下落,世間隻我一個人知曉!”

王衛之緩緩將劍往回抽。

林啾的心重重往下沉——誰也想不到,王衛之與祭淵這兩個本該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竟有這般牽扯!

這樣一來,恐怕王衛之不得不與祭淵聯手了……

正當林啾悄悄往洞外撤退時,忽然變故迭生!

柳清音不知何時也潛入山洞中,趁王衛之與祭淵二人失神膠著之時,她飛起一腳,將祭淵踹飛了出去!暗色血串怪叫著,消失在虛空之中。

“你!”王衛之目眥欲裂,狠狠瞪向柳清音。

隻見柳清音纖影一晃,奪過了祭淵的沙漩渦,橫劍於身前,冷聲道:“不必憂心,令堂既被魔人所擄,我萬劍歸宗責無旁貸,定會助你將她好生救回。”

王衛之胸膛起伏不定,已是怒極。

柳清音道:“不要再耽擱了,你取了林秋的漩渦,我們二人即刻去見荒川。”

王衛之深深吸氣,慢慢轉頭,盯住林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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