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1 / 2)

林啾五人很快便回到了主峰。

因為有客人, 所以魏涼沒往新房的方向走,而是岔上了另一條小路, 將人引到後山。

隻見竹林中環立著一排青色的木製廂房,廂房前有四方的木桌。

魏涼將眾人領到木桌前,一揮袖,桌上便整整齊齊擺滿了酒水和食鮮。

林啾“”這個技能好,超級想學

魏涼抬抬手,對卓晉道“請。”

卓晉讓徐平兒先落座, 然後坐在她的身旁,等到魏涼等人也落座之後, 便舉箸開始夾菜。

兩個人動作快、聲音輕, 急急吃了起來, 也顧不得客套。

王衛之眼珠轉了轉,忽然有些汗顏這一路, 幾個修士壓根就沒記得凡人需要吃食這件事情,還好卓晉隨身帶了乾糧和飲水。偶爾吃喝的時候,王衛之還頗嫌煩。

魏涼見林啾雙目發直, 怔怔地盯著桌上的吃食, 不禁有些好笑。

“想學”

她猛地回神,連連點頭。

魏涼正要說話, 隻聽那王衛之大笑一聲, 道“傻子他把東西從乾坤袋裡取出來而已你不會以為這是他變出來的吧”

魏涼“”

林啾“”莫名覺得好像被打斷了什麼情趣的樣子。

王衛之絲毫也不自覺,拎起那隻青銅大壺,頭一仰, 讓清冽酒水從壺嘴中傾泄而下,然後張口去接。

他的動作十分豪放,姿態瀟灑,長相英俊秀氣,一身紅白相間的袍子隱隱泛著微光,倒是相當俊朗迷人。

魏涼唇角勾起一絲淺笑。

下一刻,隻見那王衛之像是一隻被扼住了脖頸的公雞一般,嗓子裡憋出一聲怪叫,將那青銅大壺一扔,躬下腰去“呸呸”直吐。

“酸呸魏涼你竟用臭酒待客”

卓晉奇怪地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道“是好酒。”

“怎麼可能”王衛之瞪起眼睛,“分明就是酸臭的”

他鼓起眼睛瞪人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睛會微微地腫脹起來,像一隻金魚。

魏涼眉梢微挑,語氣漫不經心“你不會以為這是我變出來的吧。”

原話奉還。

王衛之“”

若還不明白魏涼這是故意整他,那他也白活這些年了。

“好,好。”王衛之氣惱地擰過身,發起小兒脾氣來。

卓晉圈起右手放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掩飾笑意。

徐平兒也放鬆了許多,她並沒有故意湊到唯一的女子林啾身邊套近乎,隻時不時抬起眼睛,友善地望林啾一眼,然後衝她傻乎乎地笑一下。

林啾看她更加順眼了。

飯畢,卓晉放下筷箸,對魏涼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魏涼“嗯”一聲,目光落在王衛之身上,遲疑了片刻。

王衛之笑了“怎麼,怕我拐跑你媳婦話說當年我王氏的祖宗,就曾拐跑過老劍君的妻子哪你這擔心,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忽聽“錚”一聲劍鳴,王衛之腰間佩劍竟然自行掠出劍鞘,刺穿腿間的袍子,直通通地插到石凳子裡,貼著皮肉,“嗡嗡”顫動不止。

魏涼麵無表情“遠來是客,留不足你三日,算我招待不周。”

說罷,引卓晉走向竹廂房。

王衛之呲牙咧嘴,“嘶嘶”倒抽涼氣。

他悄悄往後蹭,自己的劍便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也跟著蹭了蹭,險險要劃到要緊處的皮肉。劍雖是熱劍,王衛之卻感覺自己的皮膚涼颼颼地直起雞皮。

冷汗涔涔,再不敢亂動了。

“沸霄,你變了。”他垂下眼睛和嘴角,氣鼓鼓地望著自己的本命寶劍,語氣委屈得很。

林啾和徐平兒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你活該,”徐平兒道,“哪有你這般說話的,活該被罰。”

王衛之白了她一眼“喂喂喂,你是白眼兒狼嗎這一路過來,姓柳的看你不順眼,處處挑你刺,是誰罩著你的嗯”

徐平兒紅唇微撅“是是是,謝過王少俠照拂之恩”

她與王衛之也有幾分熟稔了,見林啾溫柔無害,便不設防地說道“我著實也是想不明白,那位柳仙子容顏絕美,修為高深,氣質也不是我這樣凡俗中人可比的。表哥說那句話,分明也隻是氣話,她為何就處處看我不順眼呢”

林啾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你表哥說了什麼”

徐平兒俏臉微紅,不好意思開口。

王衛之道“卓晉眼瞎,說柳清音不如徐平兒美。我倒是不覺得,要論長相,還是柳清音美得多了”

林啾“”難怪姓王這貨娶不到老婆

徐平兒倒是絲毫也介意,連連點頭道“的確如此,我雖有兩分顏色,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我不過凡塵俗脂,與柳仙子,還有這位仙子,根本沒什麼好比。”

王衛之冷笑一聲,抬起一條腿,小心地繞過熱劍,把桌上那裝著酸酒的青銅大壺踢出“咚”一聲巨響,道

“可惜呀,美則美矣,可惜那女人通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著酸臭氣,”他指了指自己吐在地上的酸酒,道,“喏,就如這酒吧,看著顏色好,誰喝了也得吐啊”

徐平兒想起這一路柳清音的種種尖酸刻薄,不由得感慨地搖了搖頭。

“那姓柳的女人也是真稀奇。”王衛之眨巴著眼,對林啾說道,“最初的時候吧,卓晉碰一碰她的手背,她都像個貞潔烈婦似的,一副要拔劍砍人的樣子。後來吧,卓晉不理會她了,她又時不時湊到人家邊上,卯著勁兒要把人家表妹給比下去。嘖嘖,我在一旁瞧著,都替她尷尬得緊,那秦雲奚更不必說了,臉色終日陰得要滴水。”

林啾“”王衛之此刻的模樣真的很像那種聊完八卦就分手的露水閨蜜。

徐平兒好奇地看向林啾,問道“您是劍君的妻子吧”

林啾有點不好意思,道“嗯。”

“劍君真好。”徐平兒道,“方才我真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劍君心軟替她說話。那樣的場合,若是劍君出言護著她,那您得多難受呀說句心裡話,若我是男子,被那樣一位大美人嬌滴滴地看著,我恐怕早就找不著北了劍君真是令人欽佩,與我表哥一樣,都是端方君子”

林啾噗嗤一笑“三句離不了你表哥。”

徐平兒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

王衛之挑眉笑道“倒不曾聽你怎麼提魏涼呢。想好沒有,何時跟我走”

“我為何要跟你走”林啾真情實感地表示詫異。

“你”王衛之怒了,正要跳起來,忽然想起自己的本命寶貝邊上還插著自己的寶貝本命劍,頓時萎靡下去,蔫蔫道,“你以為魏涼為什麼放你出塔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因為我你明不明白我要撬了那九陽塔,魏涼怕了,便出來對我說,讓我保護卓晉,然後他就放你出來。要不然我沒事跑凡界去救人做什麼現在你明白誰是你救命恩人了嗎”

少年的語氣十分委屈。

聽他這麼一講,不知為什麼讓林啾有種錯亂感好像他王衛之是那發動水漫金山的白娘子,而魏涼那是被逼無奈不得不放人的法海似的。

徐平兒忍不住笑了起來“王少俠,你錯啦這分明是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依我看哪,劍君就是把你支開,省得你在麵前聒噪。你沒發現我表哥對著你時候,也是十分頭痛嗎”

王衛之冷笑道“果然是三句不離你表哥你們走開,讓我一個人獨自待著”

兩個女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身後輕輕傳來“嘎吱”一聲竹響。

魏涼與卓晉從廂房中走出來。

卓晉的神色更加從容,眉目間的清冷化去了許多,對上徐平兒視線時,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笑容。

魏涼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說道“當真想清楚了你確定要離開這裡,到凡界去生活螻蟻間的傾軋不會比這修真界少,下一次你再遇到那種事,又指望誰來救你”

“我可以自救。”卓晉再一次露出了孩子氣的微笑,“從前我以為戰場即是地獄。如今方知曉,真正的煉獄隻在人的心中。從前,我不願猜測人心,隻當這世間除了魔之外,個個皆是好人這其實便是自欺欺人。如今我既已願意睜眼走路,自然便不會再輕易摔跤。”

魏涼微微蹙眉。

卓晉笑道“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從今往後,你我便各自安好吧。不必再管我,生死有命,當初我既做了那個決定,自然不會反悔。”

魏涼道“我說過,四十九日之內,你後悔來得及。我與你不同,我之所在,便是本我。”

卓晉慢慢往前走了兩步,道“不必,當真不必。我現在很好,是真的很好,比從前好得多了。如今我方知道,仙、凡,根本沒有區彆。如我從前那般渾渾噩噩,飛升又有何意義以凡人之軀來明悟生命的真諦,也未必就落了下乘。你已助我拋下曾經的執念和迷妄,我如今,才算是徹底明白了。”

平凡的眉眼之間,緩緩浮起淡淡的光芒。

徐平兒看傻了眼“表、表哥”

這一刻,她竟覺得自家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表哥,比王衛之、秦雲奚這些人,更像一個佛

她急急在心中打斷了這個念頭佛,那是要四大皆空的。她還想做表哥的妻子,給他生娃娃呢不不,表哥可千萬不要有出家的念頭啊

徐平兒緊張兮兮地望著卓晉。

卓晉正舉目遠眺,視線越過竹林,灑向遠山。

天地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與他隱隱共鳴。

這種感覺

他竟從來不曾有過他天賦卓絕,早早便修成當世最強之人,劍意更是無人能望項背。然而,修真修真,隻知修,卻始終缺了一個“真”,難怪久久不得悟

如今,在麵前之人的幫助點撥之下,這位曾經的劍君,終於,悟道。

順著心中那隱約顫動的意念,他的神思躍過千萬裡,落在一處密林中。

那裡,有半把斷劍斜插在泥沼中,周遭還四散著不齊全的散碎劍塊。

他憑著心中的本能,重重一握

在這極短暫的一瞬間,無論仙界還是凡界,每一個身攜佩劍的人,都感覺到身體微微一墜

好像腰間的劍有了意識,正向著劍中之君朝拜一般。

那裡,一聲聲清越的“鏗鏘”之聲響徹密林,一道清光迅速凝聚,隱隱凝成一柄劍的模樣之後,以劃破虛空之勢,掠過萬裡長空,直直奔向萬劍歸宗

劍已殘缺,看不出本來的形狀。它的速度極快,快到與空間接觸之處,竟生生擦起了一道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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